冯妙蕴淌着泪眼,道:“……选召入宫乃圣人恩典,妾有违圣意还妄图行刺……”
思安忙道:“我知道你是被他们送来的,我不会逼你,不会对你做任何事,真的,你快起来。”
他拿出十分真诚,冯妙蕴尤拜泣不止。
思安手忙脚乱没有办法,最后只好也跪在她面前,急道:“我和你说个实话,你瞧这宫里哪是我要处死谁就能处死谁的,我说的话最不算话,你求我也没有用。活着终究比死了好,死了什么也没有。你瞧,方才你要杀我,定是怕我、嗯……玷污了你,若你得手了再自杀,哪还能知道我其实并不是登徒浪荡子,你的性命岂不白丢了。”
冯妙蕴本是哭得伤心,听他这么一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噗嗤”一下端不住了,眉间苦涩仍旧深浓。她带着哭腔道:“哪有圣人这样说自己的。”
泪水濯洗着她细白的面庞,如带雨梨花,冯妙蕴不是跳脱的性子,哭着也是低低呜呜的,渐渐收止住,思安打湿了帕子给她擦脸。哭花的妆都洗净了,冯妙蕴理了理头发和衣衫,思安把簪子递还给她,她接在手里没有再簪到发上,而是恭恭敬敬朝思安一礼。
“圣人宽宏仁厚,是妙蕴邪念岔了心思,竟要加害圣人。虽圣人不怪罪,妙蕴却不能自安。”
思安忙摆手:“不怪你,若我说清楚也不会害你多哭一场。你先坐下把姜汤喝了,不然凉了。”
再三劝慰冯妙蕴方能安席。
思安低叹了口气,问道:“你不愿入宫为妃的,是么?”要是愿意入宫,哪有不愿侍寝的。他记得冯妙蕴的父亲并非冯氏一族宗子,宗子是她伯父,族长是她爷爷,她父亲在朝中没什么实职,她爷爷和伯父倒有要职在身,一人在户部,一人在工部。冯氏显贵,先帝在位时也有出身冯家的妃嫔,还有一位极得宠妃子的母亲也姓冯,因那位宠妃深得先帝喜爱,甚至恩荣推及其外祖冯家。
黛眉垂落,如低掠燕尾点碎春水,也皱了眉间,冯妙蕴苦笑道:“家中决定送妾入宫,妾不愿意,爷爷大伯和爹娘却说只有妾入宫最合适。”犹豫了半晌,又道:“妙蕴心中早已有人,家人不顾妙蕴意愿强送入宫,妙蕴曾发誓此生非郎君不嫁,”她殷殷看着思安,目色潸然,“妾深知悖逆皇恩,死不足以周全皇家颜面。”
思安叹息,心中升起一阵愧疚,早知不是人人都愿意被宫墙束缚,像丽娘因皇后尊荣愿意和他成亲,可是也有许多人并不在乎什么妃妃嫔嫔的虚名,这些送选的女子,自知或不自知,她们的命运终是因他被打乱了。
“什么颜面不颜面的。我确实不想强迫于你,然而如今我也帮不了你。说来也有我的缘故,对不住。”
虽入宫时日尚浅,冯妙蕴也知道当今圣上是慈善性子,只不知慈善至此。她到底已经有了妃子的名分,有哪个皇帝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入了宫还想着别人的,她不怕因此而死才说出来,却没想到思安先和她说“对不住”。他不仅不怪罪她行刺的事,还帮她遮掩,冯妙蕴心里已是非常感激,又怎能将自己家人迫自己入宫的遭遇怨于他。
她的眼泪又淌了下来,再起身朝思安一拜,摇摇头:“是妾的不是,岂因圣人。”且今上受制于人的处境朝内皆知,所言并非虚假。
“我与他没有缘分。”她说,手上握紧了双逐飞燕长簪,手指不经意滑过簪头雕琢细致的两只回旋飞雁。或许想到心上人,失神之外,她的面颊飞上淡淡的红色,比之前的决然苍白多了一丝鲜妍活气。
思安不禁好奇冯妙蕴喜欢的到底何人,但也只是稍有好奇而已,人进了宫,她与她心上人前途又能多明朗,难怪引她生了死志,多问徒惹她伤心。不由得联想到自己身上,他与温行这一时还能双宿双栖,来日又能怎样,他叹道:“你的心情我也略懂得。我也有……心爱之人,恐怕也没有多少缘分。”
他只愿倾心相待不问其他,但此身已经被钉死在皇位上,温行却不可能永远居于人下,只怕将来有一日,自己终会成为挡在温行前行道路上的一块石头,各有立场如隔天堑,人在殊途,他的存在就是他最大的障碍。就算还没到那一天,他们之间还是掺杂太多,他可以不在乎是否纯粹,却终有憾慨。
他道:“你莫伤心了,还是活着好些,至少活着能看见,知道个好歹,若两眼一闭没了知觉,如何舍得下呢?”
冯妙蕴懵然,早知道圣人与皇后感情不合,圣人不肯宠幸妃嫔,反倒内侍更着急些,一度她还有些相信私底下关于思安隐疾的传言,若是思安心中有人,便可解释这一切了。他不宠幸妃嫔并非隐疾,而是洁身自好为心系之人所守,只是未听说他与谁亲近,莫非也是天各一方?
冯妙蕴心中不禁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一股怅然回荡胸中,惆怅相对也只能更添惆怅,她喃喃自语:“是啊,至少活着能看见,知道个好歹。”
思安见她意有松动不再一味求死,心里暗松了口气,也不敢深劝,这种事只有她自己想明白了才能解开。
过了一会儿,又道:“天色已晚,我派人送你回去吧,不过你今日出了金鳞殿,明日宫中恐怕会有许多不好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还有一事需拜托你,今日所言,万望切勿泄露出去半点。”
冯妙蕴眨了眨眼睛,至此方全信了这位圣人宽厚仁和的性子,她抬头对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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