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颜色
朱可希走在回家的路上。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袋子在寒风中啪啪作响。
走进院子,看到爸爸满脸通红地坐在门口,嘴里叼着一根甘蔗。满满地咬上一口,肥厚的腮帮鼓胀,嚼一阵,吐出一大团甘蔗渣,边吃边用脚划拨,板凳旁边已经堆满米黄色渣子。
即使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她都觉得恶心。
“爸!我早上才扫过,你就不能吐到簸箕里嘛!”
“扫过就不能再扫啦?你这丫头,都说女儿是小棉袄,我看你一点都不体贴。我吃点甘蔗,又不让你伺候,扫个地值得这么大呼小叫的啊!”
妈妈从厨房窗户里探出头:“别一天到晚吼吼吼的!别人看着不笑话啊。”
可希不知道这话说给谁听的,也许是说给他父女俩的,指桑骂槐的本事,谁都不及她。进到厨房,妈妈接过袋子,抄家似地翻了一遍:“你这孩子,盐呢?”
她记起来自己买了酱油、买了醋,就是没买盐。在小卖部的时候,看见跑过去的云修,一下失了神。也顾不上清点物品,付过钱,急匆匆就往回走,想着没准回去路上还能碰见他。
她慢悠慢悠地在路上晃,时不时回头,但并没有碰见他。只好无精打采地回来了。
妈妈又开始念叨,还上大学的人呢,连买什么都记不清,都不如小学生……
可希喝断她:“再去一趟不就行啦!”
她出门时,深深看了一眼这房子,心里真是厌恶到极点。
这脏乱的棚户房,不隔音的墙壁,垃圾成堆,每到夏天,苍蝇蚊子成群,在黏糊糊的身上乱转。穿着满是汗渍的背心、游手好闲的青年在角落里转悠。几乎天天都能听到摔锅砸碗的争吵声,吵得她都没心思写作业。
爸爸挣点小工钱,只知道跑出去喝酒、跟人吵架。妈妈在棉纺厂上班,每天总有不如意的地方,不是抱怨工资低就是抱怨活难干、领导难伺候,没有哪一件事能让她平心静气。
现在想想,这个家只有自己一个孩子,真是不公平。她回家要做饭、洗碗、打扫屋子,有时还要去菜园,而父母的恩惠,她一样都没享受到。包括生下她。在她看来,生在这样一个家庭,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都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她再次来到小卖部时,心里已经决定,明年暑假绝对要出去打工。这种地方,她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就在她买盐时,另一个男人经过小卖部。他在红色帐篷布下停住,怡然自得地准备看几个老头下棋。但他的目光随即被一个年轻人吸引,看到他大步往回跑,发丝在风中飞扬。
他突然没了看棋的兴趣,跟在年轻人后头,开始往回走。年轻人很快消失在弯道中,他没有紧紧跟随,仍慢慢走着,好像刚才的行为,只是他一时兴起。
沿着湖滨走了一截,他拐进一条小道,往里走去。天冷了,道路两旁看不到那些摆摊的小贩。一直快到小区门口,才看见几个卖发饰和生活小用品的摊主,正在冷风中哈哈聊天。
他走进大门,点了点头,算是跟保安打招呼。进入单元门,来到三楼,在门口站住。
钥匙在锁眼里发出咔嗒的声响,转动几下,门开了。
这是个不大不小的房子,房间里的一切井井有条,包括优惠券和超市卡,都被仔细地归置在不同的收纳盒里。沙发后面有一大排书架,红棕色格子里全是整整齐齐的书籍。茶几上干干净净,除了一个遥控器和一只质朴的陶瓷茶杯,看不见任何杂物。
墙壁上没有婚纱照,摆台上没有跟子女肩并肩站在学校门口的照片,餐桌上没有蕾丝桌布,鞋柜里没有女士皮鞋,屋子里没有任何孩子留下的物品……屋里一片清冷,但跟其他独居老男人不一样,他似乎很享受这份孤寂。
男人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他喝过茶,发了会怔,转身走进书房。这同样是个无趣的房间,整洁得像没有人居住。
他拿出钥匙,拉开书桌最下面那个抽屉。抽屉里放着大大小小许多盒子,看上去像手表之类的饰品。他摸索着取出一只红色首饰盒,哒地打开,专注地盯着里面的东西。他轻抚着它,心里想起她的话:“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交给他。”
他来到窗前,看着楼下光秃秃的树枝,像被施了魔咒一般,颓然无神。生活也是如此吧?心灰意冷之际,指不定哪天,时机到来,有些东西又会焕发生机,变得神采奕奕。
他从来没想过此生还能再遇见她。枯木逢春,一瞬间,他都能感觉到嫩生生的萌芽从身体各个部位涌出来时的欣喜。这个男人的世界,重又变回了彩色,悬挂满鲜艳欲滴的希望。
一个秋日的午后,她出现在他家门口,像一朵猝不及防开在门前的花。
这也许只是个梦。自从她突然消失后,他经常梦见那个穿白色纱裙的女孩。多年以后,他开始怀疑是否真的存在过这样一个人,似梦非梦,梦境和回忆交错辉映,在时光的流逝中渐渐褪去彼此那条界限,变得恍惚不可分辨。
她飞快地跑过来,亲热地叫他名字,直到被她紧紧抱住,闻见她发丝中弥漫着的清爽香味,他才真切感受到:那个梦中女孩,终于回来了!
时光如梭,她已经十九岁,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激动,幸运女神还是眷顾他的,总在快失去希望时,又迫不及待地给予惊喜。
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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