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宁说话依旧很客气,周放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干嘛这么生疏啊,我们小时候不是一起玩的吗?”
端木宁心道,小时候被你玩弄的孩子太多了,我是你根本不记得的之一而已。
脸上却挤出了一个笑容:“不是生疏,我说话就这样。”
周放笑笑:“那倒是,你声音几乎没有温度,我总觉得你是冰窖里长大的。”
把车子停了下来,周放帮端木宁理了理雨衣,打了个拜拜的手势,便继续往前疯狂飙车。
端木宁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蒙蒙雨雾中。
良久之后,才轻轻翘起嘴角,苦笑着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其实家早就到了,自己却不知为何,抓着他的衣服,忘了时间,甚至不愿意从车上下来。
现在惨了,又得走回头路。
进门的时候,在玄关处脱下了雨衣,管家体贴地给端木宁递了一条毛巾过来。
“少爷,夫人在楼上等你。”
端木宁点了点头,接过毛巾擦了擦发尖的雨水,把雨衣递了过去。
“这是?”
“朋友的,钟叔帮忙晾一下,我明天还他。”
“好的。”
大大的屋子,在雨夜里倍显冷清。
上楼的时候,踢踏的脚步声在屋子里回荡着,端木宁总觉得,这个地方更适合拍摄恐怖片,而不是给人住。
轻轻叩了叩楼上的门,然后自顾自地推开来,走了进去。
窗前站着的女人,栗色的大卷发搭在肩膀上,穿着简单的睡衣,露出雪白消瘦的手臂。手指夹着烟,点点火星格外鲜明。
端木宁皱了皱眉,唤了一声:“妈。”
女人回过头来,直直盯着端木宁,声音冷冷的:“你回来了?”
“嗯。”
“这么大雨,你打电话来不让钟叔去接,是谁送你回来的?”
“同学。”端木宁简单回答,不想多说。
女人扔掉了燃尽的烟头,轻轻叹了口气,“宁愿坐自行车也不让人接?”
端木宁沉默。
“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行了,去洗个澡快些睡吧,我要到外地几天,你自己照顾自己。”
说完,又抽出一支烟来点上。
端木宁顿了顿,这才轻声道:“妈,我报名了这次的奥赛,想请个家教辅导一下数学。”
女人吐出一团烟雾,淡淡道:“自己决定吧。”
端木宁点了点头,退出去之后,轻轻关上房门,想了想又推开来,轻声道:“妈妈少吸点烟吧,对身体不好。”
女人似乎有些震惊,夹着香烟的手指有些颤抖。端木宁轻轻笑了笑,关上了门。
回到卧室,坐在书桌前,拿起桌上的照片。
一对年轻的夫妇,抱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孩。
所谓的全家福照片,懂事之后才知道,那上面的男人,是继父。
而亲生父亲,一直都没有记忆。
后来,连继父都跟母亲离婚了。
跟着母亲生活了这么多年,辗转奔波,母子之间算是相依为命,却依旧没什么共同话题。哪怕天冷的时候,说一声多加点衣服,都觉得尴尬。
或许是两人骨子里都太过淡漠的缘故?所谓的血浓于水的亲情,丝毫都体会不到。
端木宁轻轻笑了笑,目光一转,看到笔筒里那只醒目的棒棒糖。
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糖纸都有些褪色,里面包着的……泥巴,也干成一团,甚至缺了个大大的口子。
周放啊……
小时候,很多孩子们骂他大坏蛋,他总是骗孩子们吃泥巴,吃生鸡蛋,吃树叶,没让大家吃粪便,算是他还有点儿良心。
这只棒棒糖应该是搬走的那年,周放说要娶自己当压寨夫人的时候,送的“聘礼”。
端木宁把棒棒糖握在手里把玩了一番,又塞了回去。
那时候已经五岁了,关于周放的事情其实一直都记得。
并不是自己记忆有多好,只是,一直被关在房间里背唐诗的单调而寂寞的童年中,周放是最鲜明,也最值得怀念的记忆。
所以才会那么深刻地记得,才会那么执着地,刻意去记着。
小时候小区里孩子很多,陪自己玩的却只有周放一个,林微也不过是周放的跟屁虫。
虽然跟他在一起是被玩弄居多,可那时候的智商,也不知道自己是被玩弄了,被卖了还帮他数钱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他乐此不疲,自己似乎也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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