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下智心里直掌自己嘴,不知是许久未来望曦阁,或许是丞相当久了,人就松懈了。“回公子,太子做事缜密,几乎很难逮到空隙。”
“这天下多得是无畏的人……”幽翳将茶盏搁在榻前几案上。柳下智应是,幽翳又问道:“听说北境燕国残党未平?”
“是,旧燕国的境内西北言城现在孤城奋起反抗。”幽翳不说话,柳下智接着说道:“虽是孤城,城中却聚了燕国旧部八万守军,且也在不停鼓动民众反夏。除去北境未平,陛下今日下朝后留下了平成王独自商议,听说平成王要给……四子正明身份。”
“嗯?”
柳下智继续说道:“凌云王倚仗平成王回都,人在朝堂上几乎是不管政事闭口不言。可今日平成王提正名之事时凌云王第一个反对,旧臣几乎也不赞同,说是燕虽亡罪未尽。太傅一党和大部分旧将老臣则说是曾经死去那么多人,不可轻易饶恕。”
幽翳沉思许久后才让柳下智离开。
夜深月明,天边一片沙云被夜风吹散。已过子时,大家早已熟睡。福宅庭院中,子懿倚坐在廊下遥望圆月,手指摩挲着一片青叶。
“人常言,死过一次的人都会活得更恣意潇洒,你却还要画地为牢。”寂静的夜里低哑的声音响起,但因为声音的主人说得轻柔也不显得突兀。
子懿转首,尧宜铮抱着幽翳站在子懿面前。子懿浅笑抬眸望向眼前的人道:“安泽恒。”
幽翳深深望向安子懿:“安泽恒早已死了。”
子懿并不接话,尧宜铮将幽翳放下让他主子坐在了子懿旁顺道朝子懿笑着道:“四公子。”子懿笑着颔首以作回应。
幽翳抬头望向星稀晴夜,有些叹息:“明明可以走,却还要沉溺。”
子懿亦望着那如玉盘的圆月道:“总是无归处。”
一阵夜风袭来,炎夏半夜的风还是有些清凉,幽翳双手相交放入锦袖中。“我命不久矣,总想有个人承我志,继我任。”幽翳叹笑:“偏偏你不愿意。”
子懿看向身边的青年男子,男子面容瘦削,轮廓棱角分明,双眸深郁又蕴藏着锐利的洞悉,只是面色青白憔悴,遮去了该有的风貌光彩。除去这些和不便的双腿,这男子与太子安泽祤如同镜中双人。
子懿淡然一笑:“如今不是正和君意。”
幽翳有些不愿谈这事,语风一转正色道:“听说平成王欲给你身份,虽说昭明帝多少顾忌平成王,但大臣们和皇亲贵胄不同意皇帝也不好点头。再者昭明帝对平成王想削权减兵许久了,这次平成王态度坚决,反对的将臣态度亦坚决,昭明帝也算逮到了时机。且我想那些个大臣也摆不出什么新鲜词由,届时不过又是以遵从先帝遗旨要以血赎罪为由罢了。”语毕幽翳朝尧宜铮示意,尧宜铮立即上前抱起幽翳。
再说的话里混着淡淡的担忧:“怕你是不好过了。”
子懿垂眸不语,似乎早已了然,双唇轻抿手中青叶,轻轻吹起曲子,曲调悠缓,清旷明净,让人心里漾出浅浅涟漪。
安晟心烦意燥的迈入福宅时已是日暮晚饭已过,安晟很少这个时候来,只因今日在宫中待了一整日。步入庭院时竟无一人,许是这些日子朝堂上斗得紧张,此时安晟倒有些慌乱起来。幸得福宅不大,西厢旁的小屋子里传来了嬉戏声和哗哗水声。
安晟打开屋门时看到子懿在替孩子洗澡,不大的屋子是个小澡堂,澡池里冒出四五个被氤氲的水汽糊得看不清的小娃子脸蛋,池边几个光溜溜的小娃子还保持着向子懿泼水的动作。子懿则一身简便箭袖装束跪坐在池边,只是衣衫已湿。子懿看到王爷时微微愕然:“王爷。”
安晟亦是无语:“无事。”
待子懿换了衣衫,整洁的出现在南厢安晟面前时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明日随我入宫。”
“是。”
之后便是照例的半晌无语,安晟为朝堂之事烦心,看着眼前的子懿,心里犯闷,这孩子也不问问为何进宫,不在意不担心吗?烦了会安晟便又想起澡堂里的画面顿时觉得奇怪,这替孩子洗澡不去衣便罢了,怎的还不挽袖。
“把上衣脱了。”
子懿不解,印象里只有受罚的时候才会需要去衣,心里有些发怵但还是依言将上衣褪去并跪了下来,没有站着受罚的道理。
子懿一跪安晟几乎就从椅子上跳站起来,惊讶后就是郁闷,郁闷后便是恼火。抓起子懿的手臂将子懿拉起来,“我曾说过在福宅里不必跪。”
“是。”子懿顺从的站着,低眉敛目。不是罚他吗?
安晟本想再用福伯李婶孩子们什么的威胁子懿以后不准跪了,再跪就让福宅所有人一起跪时安晟便瞥见子懿腰侧微红,绕至子懿身后,子懿腰背处红肿一片。
“怎么回事?”
子懿思忖着才道:“只是被烫了些许……”
安晟虽然在接回子懿时已经看过这副斑驳的身体,只是如今再看到,还是觉得双目灼痛,心疼抽搐。安晟不敢再细看,“无故怎会被烫。”
为何会被烫?子懿不会解释,那是小宝贪玩跑去后厨不小心打翻正在煮着的汤水,他替小宝挡了下来而已。已经用井里的冷水冲洗过,还是很明显?
子懿不说安晟也能猜到,福宅里怕是哪个小子调皮导致的。可是疼就这么忍着不上药也不说吗?还去满是热水的澡堂替孩子们洗澡!因为身子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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