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起身,只觉得浑身酸疼,不过头痛与反胃的感觉跑了一干二净,总还算舒坦。
窗边的地锦早就越过了窗户,爬满了半面墙,茂密地叫人心惊胆战。谢淇奥披衣下床,站到窗边,忍不住伸手捏着一片叶子在指尖搓揉。
“公子。”鹤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谢淇奥回头,看见侍女端着托盘走进阁楼。
鹤书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半是嗔怪似得道:“你怎么又站在窗边呀,怎么也得披件衣服,否则受凉了怎么办。”谢淇奥看着她取了一件外套搭在自己肩上,又回到矮几边说,“我炖了鸡汤,公子喝两口吧。”
谢淇奥默默看着她,突然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啊?”鹤书一愣,才笑道,“我看你,又许久未归,特意去竹林找的。”
“你一个人把我从亭子那里背回来的?”谢淇奥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鹤书摆摆手,赶忙道:“公子,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个小女子,怎么可能做得到,当然是找人帮忙的。公子,来喝汤吧。”她倒是始终不忘催他。
谢淇奥走过去坐下,捧起碗尝了一小口。鹤书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太医来了,说公子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比较虚弱。我以后炖的东西你可都得吃呀,人不吃东西怎么行呢......”
“这汤你没放盐?”谢淇奥皱眉。
“对呀,太医说你吃的清淡些好。”鹤书眨眨眼睛。
谢淇奥看着侍女,总觉得有些莫名,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儿。自己昏倒虽不是大事,鹤书表现得却也太平淡了。而他本身口味偏于清淡,饮食一向少油盐,但这毫无味道的汤......
也不知道是哪个太医想出来的。
正念叨着太医,便听楼梯口又传来声响。片刻,一个年轻人爬上楼来。
谢淇奥见他面生,又转头去看鹤书,见侍女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个年轻人带着笑,躬身道:“臣乃皇上派来的太医,这段时间替谢公子调养身体......”
谢淇奥的声音淡淡的:“不知道如何称呼大人?”
“我姓宋。”宋子鹤答道,暗中瞄了一眼那个侍女。
“宋大人,你去与皇上说,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大可不必对我如此费心。”谢淇奥开口便是撵人,“我的身体如何我自己知道,恐怕不需要让一个太医守。”
宋子鹤一默,随后说道:“这......”
“想来你也不会乐意呆在这个地方。”谢淇奥又道。
宋子鹤苦笑道:“这可不是臣乐不乐意的问题。皇上下的令,就是要臣的脑袋,臣也得心甘情愿地给呀?”
这回谢淇奥沉默了。他知道自己总是不断地给太医院与这些无辜的医官增添麻烦,又无法对这些人产生任何好感。毕竟若不是他们,他恐怕早就如愿以偿地化作一堆白骨。眼下沈从照安排了一个太,无论自己多么情愿,也无法强行赶走他们。
“谢公子,身体是自己的,别的事都是虚的。”宋子鹤提醒他,“多为自己考虑才是正经事。”
谢淇奥瞥了他一眼,最后只能无奈默许,又叫鹤书送他离开。
宋子鹤边院的屋子里。鹤书一路陪他下楼,两个人俱是沉默。
直到出了大门,宋子鹤才突然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全都听到了?”
鹤书身体一颤,抬首看向宋子鹤,问道:“听到什么?”
她抿着唇,面色迷茫好似什么也不知道。只可惜那声音略有些抖霍,自然蒙不住人。
宋子鹤在心里叹了口气,道:“你别想着骗我,我不想害你家公子。”
鹤书低下头。
“他虽然还不知道,但你觉得你能瞒多久?若是他哪天从你这里知晓了,到时候该怎么解释,你这条小命......”
“奴婢的命可不值钱。”鹤书突然说道,“便是死也没什么可怕的。”
“掉脑袋不可怕,可这宫里也不缺比掉脑袋更可怕的事情。”宋子鹤的声音变得格外冰冷,“我劝你......”
“我听到了,全都听到了!我躲在二楼,我知道公子他......”鹤书抬起脸来,看起来像是被吓坏了,“可是、可是!”、
她语无伦次,竟是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宋子鹤拉住她的衣袖,将人拉到小楼的侧面。“你别慌......”
“宋大人,为什么会这样?”鹤书反拉住他的手,“有没有办法,什么办法可以把,把,把那个东西......拿掉?”
宋子鹤只能叹气,他知道这个侍女就算没有将对话听全,这几个时辰也早就想明白发生什么,否则如何会害怕成这样。“若我真的知道是怎么回事,又怎么会束手无策。”
鹤书怔怔流下泪来,小声说道:“这会害死他啊......”
宋子鹤气息一顿,一时间只觉得浑身发冷。“怎么会呢,只要照顾得当,这孩子总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他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又蓦地高起来,“太医院不会让他有事的。”
鹤书缩着肩膀看了看四周,细着嗓子问道:“你不说到什么小道童,又什么凝魂香么,那你去问问那给药的人呀!”
果然!宋子鹤后悔不迭,言多必失,可是看着鹤书那双眼睛,又忍不住道:“那小道童早就没了踪影,恐怕离开很久了,这要上哪儿去寻他?就算是寻到了,你指望他能说出些什么?”
鹤书又低下头去了。
宋子鹤从她手里扯回袖子,往后退了一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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