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
“有件事要问你,请过来。”若没有看错,小窦似乎轻舒了口气才正坐到他对面,关靖也就直截了当道,“他往何处去了?”
又一声惊雷远远传来。
二人的视线都微微被牵动,关靖神色坚定:“何时走的?他为何而走?把你知道的,请不要遗漏说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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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随着那道闪电,缓缓震荡开来的是一阵低沉厚重的闷声。
那种沉闷,稍微远一点都听不见,却让人感到震波一阵重似一阵,到最后简直要把人从身体最深处彻底撕碎碾作尘土。
“瓠子口决堤了——!”
从那道决口迸射出的洪流尽其骇人的阵势奔涌向四面毗邻的村庄田地。
混黄的巨浪顷刻摧毁了木柴搭建的民舍,有无数性命在须臾间已被天降的灾祸掠夺。
五月晦,自秦始筑建的金堤于濮阳瓠子河决口,连日暴雨终于停止,濮阳城却陷入史上难遇的洪灾。
东郡水曹掾史运沙石堵塞决口丝毫没有成效,豁口还在扩大,乡野间水流不断上涨,人人惊恐万状。此种境况下自然逃命要紧,却也有人不顾自身安危,尽己所能搀老携幼,助他人转移向高处。
其中,有一名策黑马的青年每每出现及时的救援和引导,让不少百姓记住了那张不苟言笑却不乏和善的英俊面孔。青年自称“小火”,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哪怕只鼓舞地看一眼,娇弱女童也会很快停止哭泣。
老幼病伤们骑在他那匹被唤作“玄目”的黑色骏马上,由他牵着马迁到安全之所。
六月朔七,沙土染黄的洪水漫溢出护城池,四chù_nǚ墙屋舍倒塌,垣残壁断。
治焯在一面断墙边伸手接过一名老者怀中的幼子,扶老人骑上玄目。他牵着缰绳,回头望了一眼被水湮没的濮阳田野。瓠子决口是大祸,东郡太守自然会遣谒者通报朝廷。与其亲自回长安,重复去做一名谒者该行使的执事,不如以一己之力,将眼前受困百姓救一名是一名。
幼子名“序”,大约两三岁。眼下这么大的灾祸,他竟然窝在治焯怀中沉睡着。
治焯一手抱着他,一手牵着玄目往山林高处走。转过一片树林,忽然被一阵嚣张的呵斥吸引。
“拿来罢!再退你还能退到何处去?”
多日前,东郡门下督贼曹就被派出安置灾民,并提防天灾引发的不稳定时局下可能出现的混乱。然此举对已遇上麻烦的人则无济于事。
治焯看到阴郁天光下,一名恶徒手中执腰刀,刀锋所指之人,是一名抱着鎏金颈秦汉子的年轻男子,看样子是一名乐工。
那是一片向山谷支出的嶙峋怪石,乐工已退至末端,又因脚下不稳而跌倒。他眼前是横着的尖刀,身后悬空处,是山洪湍急的恶浪,确实已无退路。
除了治焯以外,并非无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可看到的人都默默蜷缩在一旁,无人敢出声阻拦。
“真叫劲呐!”
恶徒气焰更盛,他用刀面抬起对方脸庞,疑惑道:“莫非你真要为这么一把东西,命都不要了么?你可知你死后,它还是归我啊!”
那张清俊的脸露出一个笑容:“善!”
恶徒一愣。
“就请从我尸身上拿走罢!”
“……这可是你说的!”腰刀回拉高举,一道发亮的斜线照着乐工颈项劈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治焯悄无声息靠近,峭霜挥斥而出,“当!”恶徒的刀从正中被劈断,刀梢飞刺入山下湍流。
治焯随即将峭霜切到恶徒脖颈上,眼见对方浑身僵直,手中还执着半截断刀。治焯扫了一眼乐工,那半柄断刀对他而言依旧是个威胁。
“我不杀你,转过身来。”
治焯边说边让序靠着自己的肩膀,使之不至于看到可能出现的血腥缠斗。
转过身来的恶徒浑身颤抖,却在看到序时目光一凝。
“喝!”
出乎治焯意料,恶徒孤注一掷,把断刀朝他怀中幼子猛劈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
驿亭传舍:公务员可以吃饭、换马、投宿的地方。后称为“驿站”。
水曹掾史:郡国水利人员。
门下督贼曹:郡国下设的管制部门,主兵卫,巡查侍从。
秦汉子:直柄圆形共鸣箱的直项琵琶(共鸣箱两面蒙皮)。
贼捕掾:郡国政法,主捕盗贼。
决曹掾史:郡国政法,断罪决狱。
☆、卷二十七 水天之际
治焯急速拧身挡住序,那柄断刃便从他的肩胛斜划而上。
与此同时,“啪!”随着一道金光闪过,乐工出人意料地将秦汉子砸向恶徒脑后,使他一个趔趄失衡扑倒,断刀脱手飞出一丈。
治焯重新以峭霜抵住恶徒后颈:“盘算得不错,为逃命不惜斩一名弱子。去捡起你的刀,与我换剑,我令你死得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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