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语调透露出冷漠的事不关己,宽广的殿宇人冷灯清,赵灵靠在铜翎宫高高的悬窗前表情淡漠,仿佛她此刻在的不是辽国森森的殿宇而是空旷无人的广漠星空。
“公主,是……”
“怎么,现在连你也开始骗我了吗?”赵灵淡淡的预期却像是一把重锤打在小环身上,让她一个激灵,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不、不敢,翎妃,奴婢不敢!”
赵灵没有回头,她知道此时她的丫鬟正跪在地上,那个,三年前自己从大宋来到辽国的时候自己唯一的陪嫁丫鬟,一个她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宫女,一个,如今在她身边唯一与故乡最后的联系。
但是,这也只是在她的身边有一个能听她说话的人而已,仅仅,如此而已。
她的故乡,她的大宋,皇帝哥哥,她的翌灵宫,花园里的那棵桃花,桃花上总是吱吱喳喳的画眉,都已经变的那么遥远,那么模糊,甚至已经模糊成了记忆中的一幅画一首诗,她再也记不清他们的面目,他们的声音。
就连闯进她生命中那抹温柔似水的蓝却有时是太过苍劲的红和那抹鲜活明亮的白,也已成为草原上的春风雨露,大漠上的冰天雪地,她永远在这春风白雪之中,再也不能体会春风之下的甘霖如蜜,冬雪冰寒之下的温暖。
“不敢?对,只要你听从太子的命令,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视线从放晴后的夜空收回,天上的星光还没有耀花她的眼睛。
舞乐之声经过铜城障蔽的反射已经成了听不真切的憧憧回音,但黑暗中太正殿明亮的火光却指示了正确的方向。那座森严巍峨的青铜大殿她只有在来到大辽第一天的洗尘宴和之后的封妃大典上见过,之后,她就再也没发现那扇雕刻着獬豸麒麟的大门为谁开启,而辽国的皇帝也在那之后从未召见自己,甚至自己去主动请安时也多数是抱恙在身谁都不见。
这样的公公,太子……,重元虽说对自己一往情深,但是也许他已经即将成为大辽的下一任皇帝?
无论在春花开满的翎园中对自己如何温柔,或是只要为了她的一个喷嚏就能为她猎来雪熊的皮裘,但是朝堂上的事他却从来不会对自己说上一句。
盯着小环的脸,赵灵忽然露出一抹微笑。
“小环,你可知道,我如今怀了二皇子的孩子,而大皇子至今没有子嗣。将来,我的孩子还有没有机会成为辽国未来的继承人?”
“小环不知道,小环只知道嵬王要小环多照顾翎妃,不能让翎妃冷着和饿着,也不能……”
“知道,你也知道?除了这些,要是我的心情不好……你可知道错了?”
“是,奴婢知道。”
“那么,你还不快说?”仍旧是平淡的语调,但其中却隐隐有着威严。
“是,奴婢听说是随同大皇子归来的军中从大宋来了贵客,所以才在正殿开宴。”
“国宴?你可知,宴请的是谁?”如今,她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已经不被允许知道了吗?铜翎宫啊铜翎宫,自己,真的竟已变成一只笼中小鸟。
“这个……,回翎妃,奴婢不知。”
“不知?你是不知道还是嵬王他不让你告诉我?他只想把我关在这里变成笼中的金丝雀!是不是,是不是我哥哥来了?”喜悦才袭上她的心头,但瞬间又被失望取代。她的哥哥,她的哥哥可是大宋的皇帝,怎么可能会到这里,到这里。
当年自己就是为与大辽的战事才远赴千里和亲,但和亲之后战争依旧是战争,而世上不过是又多了一个远嫁辽国的公主,多了一个被豢养在深深宫院里的翎妃,她没有见到辽王也不能为大宋的子民做上任何一点哪怕是有用的事,此刻她的存在,竟是如此的苍白与无力。
“奴婢只是听说,来人确实是大宋官员,姓包……”
“姓包,难道是包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来的人,竟会是包拯!黝黑而严厉的脸,但她只从那不苟言笑表情中感觉到慈父般的关怀;还有外表看起来儒雅却总是会和自己开玩笑的公孙先生,总是站在包大人身后弄的她到现在想起来也没能分清谁是谁的王朝马汉张龙赵虎。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她的双颊飞起两抹红晕,记不得究竟有多久,自己的心脏竟还能如此跳动。
扑通,扑通,都只为……
她的昭哥哥,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那身大红的官衣,对自己仍旧宠溺的纵容?哥哥,他现在,也只能永远是自己的哥哥了!只是这个哥哥,却不是如皇帝哥哥般血脉相连,如果当年自己没有这个大辽的出塞,那当年的昭哥哥,会不会今天就是她的--但,这已经只能是也许,只能是,她梦中的温存。
转过头去看一眼太正殿的火光,似乎已黯淡了许多,耳中低沉的鼓乐不知何时也已经停止,算算时辰,竟已至深更。回过头一看,发现小环还跪在地上。
“起来吧。你速去速回,务必要把这封信给包大人送过去!”
“是,翎妃。”
取过笔墨纸砚匆匆寥寥数笔,放入信封之中后又抽出来补上几笔,才满意的用封蜡压上。
看着小环匆匆离去的背影,赵灵满意的笑笑,这一定,是赶去告诉耶律重元吧?也罢,无所谓,就算他知道了,那又能如何?此时他奉命到神庙为辽王祈福不在宫中,就算他在,自己不过是想见一见故人,除非,他要拿链子把自己永远锁在铜翎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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