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明诚一笑,稳住平淡神情:“我倒没想到。”
他也自觉反常,但就是不愿再多提一句。闻惜惜还想和他讲更多程颐的事,却被电话打断。她不知道,来电的正是程颐经纪人。
华胜男公事公办地向庄明诚汇报:“程颐在剧场救人,受伤进了医院。轻伤,地点已发。”
庄明诚遽然起身,膝盖撞在金属椅旁声响刺耳,闻惜惜也是一震。庄明诚的脸色忽尔铁青,但华胜男已结束通话。
他现在赶过去,想必程颐已有了足够力气在他面前表演。华胜男偏心,总是要替他尽力周全。
这样看来,程颐身边的人,未免太多了些。
庄明诚压抑下心头暴戾,无论如何他要先看到人。他转身便离开,甚至连敷衍亦懒得敷衍。
还好一秘机警,亲自替老板解释,讲出了大事,改日一定会来向闻小姐赔礼。
闻惜惜勉强笑了笑,独自回家。下楼时夸张的裙摆令她险些滑倒,她若有所思。
再好的衣衫,再优秀的男人,不适合,有什么用?
她致电给后援会被她当做闺蜜的会长,喃喃道:“今天我去约会了,对象我很喜欢。但是他太多事我不了解,我也看得出来……他,有点让我害怕。”
叶嘉宽慰她:“没事,你只是太紧张。”
十五
庄明诚来探病时程颐正阖眼养神,医院的午餐虽然健康,但也寡淡。再加上时隐时现的抽痛,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老板虽然来得不算气势汹汹,却也带来飓风过境预警。
“救人救到奋不顾身,我是不是该发你一笔奖金。”庄明诚在他身侧落座,看了一眼动都没动的食物:“既然这么喜欢做英雄,下次一了百了,也省得你继续苟延残喘。”
程颐面色苍白,前些日子旧伤方愈,现下孱弱如白日浮冰,一触即碎:“怎么是苟延残喘?我可非常有成就感。”
庄明诚额头突突地跳,眼前凭空出现许多程颐为素不相识的人挺身而出的画面,程颐要拿床头的水杯,手指屈伸如徒劳蠕动的蝉,庄明诚替他取下。程颐道了声谢,接过水杯时手臂却被死死箍住,几乎要连他完好的这只手也一同捏碎:“成就感?谁会感谢你。”
庄明诚眼含三分讥诮,程颐顿了一顿,四目相对,彼此目光深深。
“是啊,的确捞不到一点好处。”程颐看着他真正豁命保护过的人,心里一丝波动也无:“但我从来不是为了……算了。”他徒劳地揉了揉额头,“如果当时有危险的是你,我一样会扑过去。”
庄明诚的神情奇异地回暖,放开了程颐的手臂,问他伤情。程颐只安静地看着他,摇摇头回答:“不太痛。”
不太痛,便可一直忍受。
庄明诚誓必要将事情挖得一清二楚,程颐可不想陪他胡思乱想,故而以小指戳了戳老板坚硬的手臂:“靠过来点。”
庄明诚的邪火的确没出尽,此刻看他的眼神便带了几分玩味。程颐满不在乎,山不来就,便去就山,挪了挪靠垫伏在庄明诚怀里。
老板没问他在干什么,程颐主动回答输液输久了,太冷。两人肢体交缠比呼吸更默契,庄明诚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已深深拥住了程颐。
他们是万尺海中两只盲眼鮟鱇,试图分享彼此头顶亮光,找不到正确方向。
即使是这样温情的想象,也只是想象。程颐听庄明诚心跳的节拍,竟胜过杜冷丁,他渐渐困了起来。庄明诚僵在一边,程颐这样无赖地倚靠着他,他便无计可施。
程颐闷声唤他,庄明诚低头,一探他额头热度滚烫,原来是在喊痛。
庄明诚没有照顾过病人,一时甚至不能确定程颐是真是假。程颐犹能强笑:“左肩,咳、咳咳咳——”
程颐的确是诓庄明诚转移注意,但在他身边,竟真的开始剧烈疼痛。
庄明诚半拥着他,替他唤人紧急处理。又一针消肿,程颐才满头冷汗地安静下来。有一个胸膛可埋,他自然靠着庄明诚,不去看闪着寒光的针头。庄明诚看他紧绷的脊背瞬间凝冻,便明白他在咬牙忍耐。
程颐被老板搞得紧张,一紧张就要喝水,他再次戳戳庄明诚,老板不为所动。程颐好声好气地咕哝:“真的疼啊……”
庄明诚扭开杯盖,喂他喝水,程颐缓缓地抿,吞咽极艰涩。老板到底有几分良心,奖金不可能,却调了管家来处理一日三餐。程颐不想和他说谢,因为没有奖金,但又不能赶他走,因为工资归他管。于是只好软趴趴贴着金主,当他是畸形的靠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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