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饼媳妇和小姨子都是爽利的脾气,一个劲儿地给程警官劝菜劝酒,逗程宇说话。
小姨子尚在大学生的年纪,但是没念大学,十个手指晾着五颜六色的贴片指甲,在饭桌上那眼睛就一直瞟着程警官,对她战哥都没心思招呼了。
罗战在一旁看着,冷笑道:“我说妞儿,看进眼里拔不出来啦?程警官帅吧?”
小姨子表达情绪一点儿都不含糊:“帅毙了简直了!程警官您可真帅啊!”
程宇埋头默默地扒饭……这馆子的菜还是挺好吃的。
小姨子又端详着程宇的脸说:“程警官您长得像内谁,你们没发觉么,就那唱歌的,唱‘北京的桥哦哦哦啊千姿百态,北京的桥哦哦哦啊瑰丽多彩’——”
油饼媳妇瞪大眼看了看:“嗳?是有那么一丁点像唉……”
罗战立刻就不乐意了,把筷子一掷:“像个屁啊!不像不像,咱们程警官长得有那么娘们儿气吗?程宇长得多爷们儿啊,酷不酷啊?你们俩给我说实话!”
小姨子很认真地附和:“酷!眼睛亮,脸型有棱有角的,是爷们儿版的北京的桥哦哦哦啊——”
油饼媳妇好奇地八卦:“程警官,您成家了没有?”
程宇摇头:“没呢。”
小姨子追着问:“有对象了么?”
“没有。”
罗战心说,老子真谢谢你们两位姑奶奶了!
小姨子还不依不饶:“程警官,您眼光特高吧,您找女朋友什么条件啊?”
罗战也跟着帮腔:“程宇,想找个啥样的?哥帮你介绍一个。”
热腾腾的砂锅白肉,纸一样薄的后臀尖肉片子下面再铺一层酸菜和粉丝,熬到酥软入味,吃起来肥瘦相间,滑而不腻,那就一个闷口儿香!
这顿酒不知道喝到第几轮开始,罗战已经不再假模假式地称呼什么“程警官”,而是直呼程宇的大名,也不再自称“我”,而是很热络地一口一个“哥”。
程宇喝干了半杯啤酒,无所谓地笑笑:“你甭费心了,我工作太忙,没时间找。”
罗战抬眉笑道:“咱工作忙,也不能忙得没有私生活啊?”
程宇的眼眶被酒意熏得微红,心里话就慢慢倒出来了:“忙起来不着家,连我妈我都管不了,哪有功夫伺候女朋友?每年元旦春节,两会,暑假,国庆,至少忙这么四轮,再赶上治安严打,扫黄严打,涉黑严打,有时候一个星期都睡在所里……真没时间找。”
罗战给他倒酒,碰杯,眼神带着钩子,在程宇脸上划过:“程宇,咱人民公仆也得保重身体,人民还需要您长久持续、坚挺不懈地为我们服务呢!我知道你办事认真,但是别太累着自己。”
程宇笑笑:“每四天值一次24小时的班,夜里要是抓了现行,第二天还得加班再审……我没事儿我受得了,可是人家女孩子受不了这种,等不起。”
程宇说话间抬起手,咕嘟咕嘟又一杯酒下肚。
罗战竟然从这人眼睛里读出一层湿漉漉的水汽。
程宇那时别过脸去,看向窗外夜色里熙熙攘攘的人流,鼻梁和下巴组成一幅近乎完美的侧面图画,被窗外的霓虹镀出一道柔和旖旎的金边,目光迷离……
荷花市场的牌楼高耸漂亮,食客和游人自下穿梭而过,后海的水波中点缀着游船的浪漫烛火。
这是程宇出生和长大的地方。他还是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的时候,每天就穿着小背心儿小裤衩,后屁股蛋像滚了两只泥球儿似的,穿过烟袋斜街,绕过沿墙根儿底下吆喝的磨刀匠,从那座银锭桥上跑过去。手心儿里攥着几枚硬币,从后海边的糖人儿手艺匠那里买一只糖掐的孙悟空,男孩子最开心的玩具。
罗战跟程宇一杯一杯地不停碰杯,俩眼不住地瞄程宇的脸色。他心里约莫有了底,程宇这人估计感情上不太顺利,被姑娘甩过,不舒坦了吧。
程宇也没有特不舒坦。
他被女孩儿甩过不只一次,也婉拒过不少朝他抛媚眼的小姑娘。一段又一段相识,刚开始萌芽尚未发育开花儿就迅速又化作过去完成时,被丢进回忆的垃圾筒,就连所谓的伤心难受都成为程宇二十多年来从未品尝过的情感奢侈品。他就是时常觉得心里有些寂寞,孤单,心口压抑着某种无处宣泄的情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向往什么样的人,不知道该跟谁倾诉。
程大妈经常牢骚,一肚子的心酸啊,嫌儿子对感情的事儿忒不上心。
所里的同事私底下拿程宇开过玩笑,说程宇那小子绝对是有毛病,同事之间传看好东西,程宇竟然都提不起兴趣,懒得看,每看必睡。
所谓的“好东西”,就是所里的网警曹亮他们几个崽子从网上搞得乱七八糟玩意儿,还有每一轮扫黄打非活动中私下截留的上等货,储备了几千g的硬盘。
一帮二十多三十岁的大小伙子凑到一堆,有媳妇的惦记着暖烘烘的被窝、白嫩嫩的媳妇,没媳妇的纯幻想有一天能左拥叶子楣、右抱邱淑贞,夜里值班闲得寂寞无聊,于是就在值班室里开电脑集体看毛片儿,纯粹为了解闷儿,舒缓工作压力,顺便同事之间联络战斗情谊。
程宇看黄片儿,无论是淇妹的还是丽珍的还是玉卿的还是欧美日韩东南亚各色洋妞儿,每次都能看着看着让自己昏睡过去,直打呼噜。
华子曹亮潘阳几个人后来得出结论,经过组织鉴定,华哥亲自审讯逼供,本派出所男同志全票一致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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