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天生就长着一张中立和平大使的脸,可以迅速赢得任何阵营的亲切感,而且巧舌如簧,口若悬河,不惧冷场,哪怕是对着一块石头也能聊出花来。
于是这原本可以随时打起架来的晚宴,变得比往年都要其乐融融,和谐友爱。
“这道菜,我记得有个典故的,很有意思,不过我只知道一点皮毛,讲不清楚,你们有人知道吗?”
然后一直安静的欧阳希闻就开口了:“我知道……”
为什么这么冷门的话题也能聊得起来啊。肖腾简直不
能理解了。
那个同样臭脸的肖蒙,以往他们都是当对方不存在,视线能直接穿过对方身体,犹如透明体一般。这回则用微妙而古怪的眼光在毫不掩饰地反复打量他和容六。两人目光相对,简直电光火石。
这也压根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饭吃得差不多,肖玄带着肖紫在那扎兔子灯,这无聊透顶的举动竟也吸引了其他人,连林加彦都加入了。
“两个大圈十字交叉做身体,纸胶带固定住,好……两个小圈箍起来当腰身,对,照样固定好,再来,两个小圈,这是做脸蛋的,嗯,这两个小圈当耳朵……尾巴也是两个小圆环……行,骨架扎好啦,拿那个透光纸来,对,就是这个,蒙皮……然后裁一下,收边……”
糊好的简陋的兔子灯里头放了个蜡烛,放在那感觉站都站不稳,大家居然很高兴。
“我也要做,我也要做!”
几个孩子都非常开心,肖玄也毕竟年纪小,也玩到一起去了。
“老师,我做一个送你!”
“肖蒙,你看,我扎的白兔灯!”
肖蒙竟然也对那男人和他手里那异形一般的兔子灯露出微笑。
活见鬼了真是。什么审美啊这班人。
肖腾对着这群愚蠢的凡人,感觉十分的无话可说,好像这一船只剩下他是唯一一个没被蛊惑的正常人了。
容六准备了大量的材料,然后他们居然又不知疲倦地做了孔明灯,甚至荷花灯。
看上去简单无奇
的纸灯,点上燃料以后,轻盈地腾空而起,愈升愈高,温暖的光摇摇荡荡,犹如一颗星辰,底下的年轻人们欢呼一片。
“……”
肖腾以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心情继续担任着他黑面大家长的角色,容六则一副贤内助的姿态,笑眯眯地在客人中间周旋,左右逢源,落落大方,犹如另一个主人一般。
肖腾对此非常无语,但容六的确帮他完成了一场还算成功的家宴。
最起码,他的儿女们多开心,肖玄多开心啊。
肖腾看着那在灯光里笑脸灿烂的弟弟。
肖玄的风格和容六类似,都是笑眯眯讨人喜欢的模样,但要比起来,肖玄又毕竟是小孩子,没法做到容六那么老练透彻,何况肖玄的心思并不在公司上。
过两年,肖玄就要丢下这些东西,当他自由自在的家去了。
不管怎么说,他的弟弟终于可以爱想爱的人,做想做的事。
而他不会那么选择。他是肖家的大少爷,什么“喜欢”之类的任性情绪,那都是给宠坏了的小孩子们的东西。
作为长子,他所拥有的首先是责任。父亲年迈退位以后,他就是家长,偌大的家业都指望他来扛。他娶了恰当的妻子,生了足够的孩子,继承了家业。
他是那个无法后退,无法躲避的人。
“亲爱的。”
虽然习惯了这个毫无针对性的口头禅,肖腾当众还是失态地呛了一口茶。
“要不要来放个花灯?”
“……”
“可以许个愿再放的。”
肖紫也说:“对啊,爸爸,来放一个吧,许个愿。”
肖腾冷冷地:“我没什么可许的。”
真要许的话,就是让容六这家伙赶紧从眼前消失?
不对。
现场有远比容六更令他心生烦躁的人。
要也是先把这个叫肖蒙的私生子推进水里再说。
父亲去世之后的遗嘱里,清晰宣布了遗产的分配。
公司和那些没什么争议的不动产,意料之内地,给了他和肖玄。但父亲的个人珍藏,私人的酒庄,农场,所有深深打上父亲烙印的东西,全留给了肖蒙。
他不小气,他根本不在意那些东西的经济价值,只是。
父亲最爱谁,这太明显了。
他始终是最不受宠的。
他虽然最能干,但也最不得父亲赏识。他的脾气,他的个性,他的思路,他犹如独自存活的无法为人所理解的怪兽一般。
连他最敬爱的父亲都不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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