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城走向浅默,想抱他起来。可还没等到他接近,浅默突然大声哭喊,拼命往墙角缩。从他的角度看上去,主人脸色沉冷地,极具威压地,一步一步逼近。
“啊,你别过来!别过来,啊!咳咳、咳……”主人要干什么,自己现在的身体,会死在这里,会死在这里。浅默只有十五岁,不论如何坚忍,受过怎样严酷的训练,又怎么能不怕死亡。以前平静隐忍,逆来顺受,不过是认为自己撑得过去。极度恐惧让他本能地哭喊,他无法思考,所想到的竟只有自己如何凄凉地死去。
昭城从未见到浅默如此失常,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惨烈,撕心裂肺。一时间手足无措,他向后退了几步。“我不过去,我不过去,浅默你怎么样?”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他不敢轻举妄动。
浅默哭着,咳着,几乎觉得要窒息了,过了很长时间,才渐渐平复下来。“浅默,好些了吗?”没有回答。“浅默,我们休息一下可以吗?”没有回答。他便去接了一杯水,递给浅默。
心下冰凉一片。好些?好些了就开始罚了吧,休息?休息又是什么新招?刚才那么失态,他自知今天不会好过了。看到主人递过的水,浅默想都没想就接过从头上淋下去。主人哪会好心递水给自己喝。好冷,自己死后会是什么样子,很难看吧。
昭城没想到他竟理解成这个意思,自己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会伤到他。“浅默,我不罚你,你自己好好反省。”这样呢,这样你一向熟悉的冰冷命令会不会让你安心一点?昭城走到窗前,窗外天色一片暗沉。
许是折腾了太久,太过疲累,过了一小会儿,浅默不知不觉靠墙睡着了。昭城确认他睡熟后,小心翼翼抱起他。抱到床上,替他擦干头发,盖好被子,然后轻手轻脚退出了房间。
这个房间空气太过沉重,几乎要窒息。
☆、第八章
二楼一间普通的客房。除了必要的桌椅床柜,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干净整洁得就像从未有人居住于此。
昭城回家取浅默的换洗衣物。原本这样的小事吩咐一声就行了,不用昭城亲自来办。可是无论如何不能安心地待在医院。无论如何,像是失魂落魄一般,迫不及待地想着亲自为浅默做些事。尽管微不足道,总会带来一点心安。
他太久忘了关心他。
记忆中进入浅默房间的次数寥寥无几,第一次告诉他以后这是你的房间,把一堆被褥床单扔给当时五岁的他。最初几年偶尔挑剔他已经收拾妥当的房间。
是不是我过度严苛致使你最终把房间弄成这般毫无生息的样子?是不是你的人也渐渐变得冷漠肃静,悲喜都不说?
现在我肯把所有体贴,所有真心都给你,你还肯要吗?
不能再想下去,昭城赶紧打开衣柜。如果刚才是愧对亏欠的话,他翻了一遍衣柜后,就是无法言说的心酸了。
整整一衣柜的衣服,却全是严肃的正装。黑灰,深蓝,成套的各种各样的西装,马甲。长袖白色衬衣,花色繁多的领带。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大族,每月定时有专人预备衣装以供挑选,昭城自己做衣服有时也会顺便帮浅默带几件。每个人都只顾关注许浅默是否衣着得体,光彩熠熠,没有一个人关心他是不是舒服,有没有穿暖。
除了几件薄薄的毛衫尚可抵御些许冷风外,整个衣柜里没有一件衣服可以抵挡青港酷寒秋冬。
没有一件适合这个年龄的孩子穿,体现青春活力,可以穿着和朋友逛街打球。
这个孩子的生活,被残忍的改变,小小年纪西装革履喝咖啡谈生意,变得和自己一样刻板枯燥。
昭城忽然想起什么,衣服也不取了,从浅默屋里出来,径直出门。
开车到某家离家最近的银行,他证实了自己的恐怕。银行卡上的数字大得惊人。联系银行总行长调出银行卡每一笔存取,除了有时候一下子刷出较大金额,显然买了贵重东西外,每月的支出少得可怜。在青港这个物价不低的城市,那点钱连最基本的生活都维持不了。
从浅默跟了他开始,自己给浅默开了银行卡,每月亲自打入大笔金钱。开始时每月几千,后来越涨越多,十几岁的时候就是每月十一二万了。每次罚他,其实会觉得对不起他,然后就额外汇入一笔钱。好像他付了费,就可以肆意凌虐一样。他把浅默当成了什么?花钱买的泄欲工具?
一年又一年,他用金钱抹平了所有愧疚,以为有了大笔的钱,浅默就可以过得舒适安逸。
为什么不挥霍那些钱呢?那样我可能会好受一点。昭城忘记了他告诉浅默这张卡上的钱可以任意取用时,浅默很小的时候第一次刷卡买了昂贵的玩具他是怎样斥责惩戒他肆意挥霍,玩物丧志。
心情烦乱得又开车回了医院,昭城几乎觉得没撞车真是不可思议。两天来他接触了太多不知所措,围着医院和家转了好几圈。似乎回到十年前那个年轻幼稚的他,保有几分真心,还会为了爱人心痛万分。
昭城回去的时候,浅默已经醒了。他半躺着倚靠枕头看书。露出被子两只穿着淡蓝色病号服的胳膊,安静而美好。看起来已经完全平复下来了,甚至还有一点轻松愉悦。仿佛那场撕心裂肺的挣扎从未发生过,仿佛他只是来例行体检而不是伤痛万分。
主人走到床边的时候他做出要起的动作,被主人拦下后自然躺回去,并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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