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儿对燕真的感觉复杂,还有一重因果,那便是他家少爷近来也有些不对劲。就比方说,昨日那燕公子过了酉时还未回来,想是有事在山坡脚下被绊住了,不知在哪个房里正与其他师兄弟为着什么事情忙活着,他少爷却不肯先用膳,还问他燕真怎么还不回来,他就对他少爷讲,想是燕公子被什么事绊住了脚,一时半刻回不来这处用膳了。他还劝他少爷先行用膳吧,别叫饭菜都凉了,吃下去肚子不舒服。可他少爷偏是不肯,直叫他在那个点跑下山去叫燕真回来用膳。川儿那时自然是依从他少爷的吩咐,跑下山去叫人了,他那时打听了才知燕真在模胚房里,便入内寻人,寻着了便说道:“燕公子,我家少爷等你回去一同用膳。”那时燕真像是忙得忘了时刻,问了旁人什么时辰了才知都过了用膳的点有两刻多钟了,便放下手中的模胚,忙忙地跟川儿一同赶回小榭去。到了顾青城厢房里,川儿只见他少爷还厉言问这燕真:“你倒是跑哪去了,都这时候了也不见回来用膳?”燕真还解释:“有一样模胚打好了形,但有一处错的,我就拿它回了模胚房中改了起来。”
川儿就这件事上,冷眼看去,只是觉得相当地怪,却又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便不再思忖这桩事了,因想着它心里面会烦懑得慌,倒不如不去想了,怪就怪去吧,由得他们去,横竖能有什么大事儿?他只要保得他少爷的安危不出岔子便是了,只要他家少爷活得好好的,没有什么身轻脑热的,他家老爷与夫人便怪责不到他头上来的。这么一想,川儿倒也放下了,自此总在有意忽略见到那二人时一种总也说不上来的怪怪的感觉,只当是没看见,又或是当他自己在胡思乱想想错了的——根本就是没有奇怪却只是被他胡乱想成是怪的而已。
八月初三这日晚,顾青城房内那张榻上的两张罗衾已被撤换成了两张夹棉的衾褥。卧下后,顾青城是自然要“闹”上一闹的,对他里头那人说道:“你回你屋吧,这都多少日子过去了,想来也是没事了。”燕真自然是不肯,这么些让他痛苦的夜晚他都熬过来了,要护着他大师兄夜里不被什么阴气东西害了的心是坚定的,哪怕晚晚都过得进不得、退又不能的,他还是要睡在这里。
顾青城一见他竟这样坚定,就想着他不会是往后都要睡在这儿了吧,哪怕哪天自己都已讨了一房媳妇了,这人却还是要睡这儿?顾青城也不明白他自己怎会想到自己讨媳妇这样一件事情上去,想了一会儿,竟有些惘惘的,忽又想到自己都二十有二了,却还是连哪怕一门亲事都说不上,又那样地不招女人们喜欢,爹娘的眼光又高,他们眼里进得去谁,也是一种高不成、低不就的状况,怕是要孤独终老了。而这个燕师弟也渐渐大了,怕是再有一年,自己父母都要为他操办起亲事来了,想当年自己弟弟也是二十岁时成亲的。
顾青城只这样想着,就想这燕师弟应是要不了一年便能觅得一门好亲事,与一个不知道什么女人过起和美非常的日子的。到了那时,想这人也是不会再在意他在夜里会不会被什么东西魇到的。顾青城想到了这里,心里简直是有许多的想法缠绕住,他一会儿惘惘的,一副若有所失的模样,一会儿却又是相当懊丧,恨自己没有本事,那样讨女人嫌,一会儿竟又有些忿恨,想这燕真也真是的,明明马上就要离自己而去了,想他到时有家有室的一个人,哪还能对自己表现得这般关切,那又何苦现在这样。
他这样想到最后,竟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着恼着些什么。一时间,性子上来了,便又去扯燕真,要他快些回他房里去睡,可别再晚晚这样陪着他睡了,想着倘若真叫他习惯了起来,日后怕是更难过,哪一日这人都成了亲,而他却必是还是连门亲事也说不成地独守着一张榻、一间房、一个川儿、一条能吃的小狗,就再无别物、再无旁人了。到时定会倍感冷清,那现在这样又是何苦来哉,不如现在就不叫他感觉到有什么热度,习惯了冷清,那到了日后,即便再凄清也好,也不会觉着有什么不妥与怅然若失的。
燕真倒是不在意他大师兄使那些小性儿,横竖他大师兄是对他使性子使惯了的,哪日不来个几回,还真有些不习惯。可这睡前的小性子,还真就是能不使出来就别使出来得好,因他晚晚这样,说是在拱也不是在拱,说是在挠也不是在挠,说是在磨也不是在磨,弄得燕真晚晚都“睡不好”,素日里总不在睡后发梦的他,现如今时常会发些那样秾艳异常的梦,害他白日里心神也会有些恍惚。燕真被这种恍惚给积压出了一种脾气,这几日思来想去,觉得就是因他大师兄睡前总不安分、总是弄性才给惹出来的那些梦中艳事,便于心中认定了这睡前就是不能弄性闹腾,一定得忌。只有避忌了他大师兄每回睡前这样使性子,才能保他自己睡后安稳。
哪知他压着一点脾气,和软地劝慰了他大师兄一阵子之后,他大师兄也不知今儿是怎么了,竟劝不住、降不了也伏不住。本来闹一会儿之后,都该是转了身子向外睡去了的,可这时却还是执意在闹,非要他出去,别再在他榻上卧着了。还说了些含混的话,他也没听明白。
一时间,他也恼了,握着他大师兄的手腕子,厉声说道:“够了!别再闹了!就知道闹,你现在就给我去睡,不许再讲一个字!”他这是头一回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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