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嬷低低抽泣, 没有迟疑转身就要照着辛婉的吩咐去做,薛少安一手扑空, 喉中发出凄厉绝望的叫声, 迎着初升的红日,薛少安突然喷出一口黑血,重重晕厥在竹榻上…
雍苑里,薛少安睁开眼,他看见辛婉少女时的面容, 就是病中自己推开轩窗,一眼看见的那张脸, 她脸上满是无忧的笑容, 笑声欢畅悦耳, 她盈盈看向自己, 没有对这个病弱少年的怜悯, 她对薛少安笑着颔首,忽的想起也许这少年就是薛家的大少爷,赶忙提起长裙, 对少年屈膝行礼, 脸颊微微泛着红润。
——“你是谁?”薛少安撑起身,怔怔发问。
——“辛婉, 我叫辛婉。”
——“辛氏马场的人?辛婉…婉婉动人一笑间…好听的名字。”
辛婉俏然一笑, 如小鹿般轻盈跑开,笑声如铃声悠荡,回漾在薛少安的耳边。
“你是谁…”
——“辛婉, 我叫辛婉。”
“婉儿…”薛少安露出苍然的笑容,朝渐渐模糊的那人伸出手去,“不要离开我。”
辛婉托起薛少安冰冷的手,贴在自己湿润的脸颊上,“不离开你,永远都陪着侯爷。”
“你真傻。”薛少安艰难擦拭着辛婉滚热的泪,“婉儿,你真傻。”
薛少安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床边的人是辛婉不假,她眼中含泪也不假,只是,她对自己所作所为的痛惜,直白定格在脸上,到了这一刻,也求不得她对自己的原谅。
辛婉知道薛少安大限将至,低沉唤道:“莹儿,灿儿,你们过来。”
薛莹和杨牧走到薛少安床边,携手跪在地上,薛莹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拉住了父亲的另一只手。
薛灿走出半步,栎容却没有跟在他身后。
——“阿容。”辛婉声音颤着,“我知道你不会原谅侯爷,但人之将死…”
栎容咬紧唇角,倔强的仍是不肯上前,“薛灿,紫金府对你有恩,薛少安也没有亏待你,爹说做人做事最重一个义字,我和爹不怪你去送他最后一程,但我绝不会跪拜这个人。”
薛少安听在耳畔,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似是在笑,又似在叹息。
“他真是要死了…”摇光抱肩低语。
“我等了二十多年。我原以为,薛少安若真一命呜呼,一定是我最快活的事。”庄子涂自嘲拂萧,“可为什么…我却一点儿也不快活?还是辛婉原本就不属于我,我执念半生,困住所有,却直到今天才解开了这个死局。”
“你我都是局中人。”摇光触向庄子涂从不离身的青玉箫,“我真好奇你这支萧,给我看看。”
庄子涂笑着大方递去,“这可是当年叱咤江湖的第一神器,无相青玉箫。到了我这辈,你是第一个除我之外摸到玉萧的人。”
“有这么稀罕?”摇光故意装作不屑,摸过青玉箫的洞孔,贴近唇边吹出一声萧响,可那声音也忒刺耳,摇光顿时红脸,把玉萧塞回庄子涂手里,“也没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庄子涂低笑着接过玉萧,凝看摇光微红的俏脸,又悄悄垂下头去。
薛灿也单膝跪在薛少安病榻边,七年收留的重恩,倾力扶持的义气,他不能忘,哪怕他再怨恨这个杀了自己岳父的男人,也没法抹杀他和紫金府对自己的恩义。他怪薛少安,却必须铭记辛夫人的抚育,薛莹的教导。
——“侯爷放心,我薛灿在此立誓,有姜国一日,就一定会善待紫金府,薛家重恩,我永世不忘。”
“薛…灿…”薛少安喃喃着,“你是姜…未…姜国匡扶…就不会…有薛灿…这个人了。”
“紫金府予我有再造之恩,不论何时,我都不会忘记我叫薛灿的日子。”薛灿俯身叩首。
薛少安艰难点头,又意味深长的看向杨牧,他已经太累太累,已经无力再说太多话,杨牧看出他的意思,重重点头道:“爹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娘和莹儿,也会守着紫金府的。”
薛少安唇角带笑,强睁凹目定格在辛婉的脸上,“婉儿,你该是…不会原谅我了…”
辛婉沉默无声,只是紧攥薛少安越来越冷的手心,强忍着眼中的泪水。
——“二十多年的夫妻,就算你心里再怨念我,看在,看在…薛家倾力扶持姜国皇裔的份上…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薛少安瞳孔开始涣散,每一个字都在耗去最后的气力,见辛婉没有答应的意思,薛少安咬牙又道,“婉儿最重恩义,你一定,要答应我。”
“你说。”
薛少安吁出浊气,“紫金府所剩乌金,都可为薛灿立国所用…金银救不了栎老三,也救不了我…”
辛婉抽泣点头,薛少安手背骨节爆凸,狠命又道:“我深爱婉儿,我死后,既然无望和你同穴,但…但你每年都要来拜祭我…不准哭,不要哭…我最怀念的…还是初次见到的婉儿…”
“我…答应你。”
薛少安欣慰一笑,喉中发出提不起的粗喘,他还要说出最重要的嘱托,“最后一件…最后一件,我死后,婉儿无须守大丧…韶华珍贵,你已经…在我身边蹉跎多年…既然无法原谅,我不想…再用恩义困你半生…婉儿可以改嫁…”
——“侯爷!”
“听我说下去…”薛少安握住辛婉的手,用尽气力半抬头颅,“跟着庄子涂吧。”
庄子涂玉萧顿手,恍然难以置信一般。
“至少他待你,和我一样真心…”薛少安戚戚顿住,“但你来拜祭我的时候…不准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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