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青衫人撤了掌力退后半步,闲下来的右手飞速扣在左肩上。
手掌虽离剑势尚在,白玉堂借这凌厉气劲一鼓作气,长剑疾驰刺向黑衣人咽喉。黑衣人本倾力一鞭欲破釜沉舟,在青衫人内劲反嗜下已然是强弩之末。此消彼长之下,黑衣人只抬手微微缓了长剑来势,却终极不敌小家伙孤绝险峻的一剑。
剑尖,入喉,切断肌肤上衬出的青红色脉络。跳动的触感透过三尺长剑直达手心深处,噗嗤一声轻响,剑端便入喉三分。红到发黑的血顺着苍青色剑身一路蜿蜒,淡淡腥味乘风游走。黑衣人挣扎些许终不过徒劳,瘫倒在混了血水的雪地上。临死时分,尽最后一力望向不远处那只黑色布袋,不肯阖目。
他杀了人?
他杀了人!
这性命,是结束在他手里的。
杀人,不过如此简单一下而已。先前临危不乱寸步不让的白玉堂倒退一步,五指再也承持不住剑身,这无力感也不知是来自手臂的酸麻痛楚还是来自心底的迷茫无措。长剑入雪,直直坠落。肩膀微微一颤,一双眼怔怔停滞在黑衣人不瞑目的瞳眸上。他就这般挺直了背脊立在风雪漩涡里,目光似聚非聚,也不知入眼的都是哪般。
此番青衫人也是摇摇欲坠,足下微有趔趄,拣起雪里长剑还剑入鞘。
天宇飘起片片白雪,细碎的洁白的轻柔的雪花,一朵朵落在那些凌乱不堪的景致上。细雪随风轻轻飘扬,覆上黑衣人尸首,便被残存无几的些微余温化作一小点水渍。紧接着,那水渍也在风里消失无影,再无痕迹,这倥偬浮世。
青衫人瞅见白玉堂身形,冰冷白雪涌入那半敞衣领,在白皙稚嫩的肌肤上烙印。他抚摸剑鞘发出长长一声喟叹,复又往远处眺望,长眉一锁。
展昭毕竟身居布袋不明出了何等变故,只觉刹那间四下里阗静死寂。青衫人那声如慨如叹巨细靡遗传来,其中的转折长吟兜兜转转尽数辨明。他一直密切关注外界动静,却也没放松聚气冲脉。忽而气海、神阙几处大穴都被拍上一掌,周身经脉立刻顺畅起来。隔着布袋,传来青衫人略微沙哑的声音,“你家小娃娃,杀了人。”
玉堂杀了人?展昭惊愕不已,只顾得上将这几个字反反复复颠倒思忖。两日前他还是个娇生惯养未谙熟世的白家二少爷,今日竟手刃阴山教人。鬼!才!信!心思蓦然一转,一股莫名情怀破壳而出,铺天盖地抢占思绪。没有你的放纵算计,他一个六岁孩童怎会去杀人,又怎会杀的了人?
“他既是白家人……没得选了。”青衫人又贴近了些,粗重喘息声也一并萦回,“记得我们的约定。至于其他,那木头块自会安置妥当……”
头顶一亮,却是青衫人松了束缚住袋口的长绳。暮色昏暗,这点余光恰不伤眼。展昭未能领略明白青衫人话中之意,不顾身上重重网障,急不可耐探头打量。
青衫人足尖一点跃上临近一树,猿臂轻舒环住枝条。先是整个身子一沉,接着借枝条反弹之力拔高身形跃出数丈。落足时故伎重演,再借一回回弹之力纵跃。枝桠在这一攀一折间抖落素雪纷纷,才几下便不见了青衫人踪影。
目光直直往一个方向寻去,不知为何,却只会如此。很轻易就找着了不远处那抹白色的小身影,墨色长发覆在雪白肩头,漾开水墨画卷。只是,他的灵动顽劣,他的烂漫天真呢?这耗子的嚣张无畏肆无忌惮呢?该死的,这些不应是深入他骨髓终身不减的特质吗。
“玉堂,玉堂!”唇舌将这两字的发音磨得娴熟,展昭无暇思虑自身狼狈样是否会被耻笑,只盼着能唤回白玉堂心神。
小家伙本是静静呆立在雪地上,两声轻唤入耳,身躯略略一颤。溟濛眸子下意识往展昭这厢寻来。那对失了华彩失了聚点的漆黑桃花眼镶嵌在冰雕玉琢的小脸上,双唇微微翕张。就像是,被生生从安逸锦绣中揪出来丢入荒山野岭的小耗子。
我是谁呀,从何地来的,又该往何处去呢?那个人,他该死吗……一遍遍,潆洄曲折,经久不散。
展昭没来由心下一紧,这般难耐滋味,是为何而生。恍若被攫住命脉,窒息感如海潮肆意翻涌,逃脱不得,无能为力。
一声长啸似鹰鹄鸣空,燕子三飞踏雪而至,原来是宴希来解决掉阴山教两人之后马不停蹄循迹。不省人事挺尸状态的欧阳中惠,缠了网线套在袋里的展昭,失魂落魄麻木无觉的白玉堂,一动不动鲜血凝滞的黑衣人……宴希来一双眼目扫过,唇角略微一抽,尽是这般诡异不堪的景象。
最先出声的竟是欧阳中惠,药性过了时辰,他捂着尚有些疼痛的前额哼哼唧唧起了身。使劲眨一眨眼,被眼前这群不正常的人给弄得也不正常了。
“师父——”倒是展昭打破僵局。宴希来摆手示意展昭噤声,继而道:“过会再议。欧阳,你且去找小熠到乾字房里,解这弥网。”
宴希来口中的小熠全名花熠,执掌天鸾一门离位,精通熟知各道暗器缠手。乾字房则是乾位弟子的居所,也就是展昭所眠之处。弥网一阵,哪怕是布阵之人已不在,要解已布之局也破费功夫,绝非寻常人能解。待欧阳中惠离开,宴希来才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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