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施礼问安,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等一下,带璇儿到你房间睡,以后我不在,就由你照顾他。”
他愣了一下,点头,什么也没问,转身出去。
我在书房坐了一会儿,还是心神不定,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却想不出所以然。一个月来,连续发生这许多事,是该好好想一想,可是今天实在太累了,还是先睡一觉吧。
起身回房,璇儿已经不在这里,不禁莞尔,曹明殊挺有办法的。
入夜,果然下起大雪。
三更时分,突然惊醒,床边已站立一人。黑暗之中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他高大的身形。
“荐清,你的警觉性怎么越来越差?”他笑道,洁白的牙齿在黑暗中忽隐忽现,分外显眼。
我起身,推开窗,窗外大雪纷飞,银装素裹。看地上的雪足有四指厚,白茫茫一片,柔软平整如刚铺好的棉絮。
“踏雪无痕,宗熙,你的轻功又精进了。”
宗熙飞快的关上窗,搓着手,埋怨道:“我可是从南面来,你要冻死我吗?什么鬼天气,说下雪就下雪。”
转头一看,才发现他只着单衣,且已湿透了。他竟然就这样冒雪而来,两年多不见,这人竟还是这样不会照顾自己。想他每次来都是一幅狼狈不堪的样子,这次还算不错了。
刚要找干毛巾给他,却见他自顾自脱下湿衣,一边叫冷,一边拿起我搭在床头的衣服就擦起身体来。
我无奈摇头,对宗熙的大大咧咧一点办法都没有。
点亮灯,打开柜子,找了一件宽大的袍子,听身后的动静,他已经钻到我的被窝里,发出满足的叹息。
回头,将袍子扔给他,淡淡道:“穿上这个再躺,否则我就这样把你扔出去。”
他却笑道:“可不可以连被子一块儿扔。”
说着抬起头来,在昏暗摇曳的灯光下,我这才看清他的脸,一看之下不由怒从心头起,他的脸上满是黑漆漆的胡子,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头发湿乎乎的,上面一块一块暗黄的东西,好像是泥土之类。说好听一些是满面风尘,其实就是邋遢鬼一个。
怒道:“宗熙,你几天没刮胡子,几天没洗澡了?你竟然这样就--”
他摸摸脸,干脆的说:“不记得了,荐清,男子汉大丈夫,干嘛这么在意这个?你的洁癖好像也越来越严重了。”
不会是从南越出来就没洗过吧,大概连衣服都没换过,否则也不会只穿一件单衣。这种事别人做不出,但是他是宗熙,又有什么是他做不出的?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脾气,道:“好,我就连床一起扔算了,反正也不能要了。”
他笑的喘不过气来,道:“你要是把我这样扔出去,不知别人会怎么说我们?我可以提供几个版本,要不要听听看?还有,你不能打我哦,我现在没穿衣服,打起架来会冻着。其实呢冻不冻着我倒无所谓,就怕被人看到,会害你没面子。”
我再深吸一口气,转身向外走去。
手刚触到门,就听他又道:“荐清,你最好把门窗关好,否则我若不小心说梦话,当然我会尽量小声说,但是万一被别人听到的话--”
我飞身扑过去,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捂住他的嘴,忽觉掌下触感不对,伸手一揭,一层薄薄的面具应手而起,露出他笑嘻嘻的脸。
剑眉斜飞入鬓,星目炯炯有神,挺鼻端正刚直,双唇坚毅有型,脸部的线条是技术最高超的画师也描绘不出的刚毅与流畅的完美融合。暗暗叹气,若不是眼中难掩的促狭和双唇放肆的弧度,若不是脸部肌肉因极力忍笑而有些扭曲抽搐,此人该是多么仪表堂堂,气宇不凡。
我慢慢收紧放在他脖子上的手,缓缓道:“很好,现在你可以随便说,只怕说的不是梦话,是鬼话。”
嚣张的笑容立即消失,只能张大口困难地喘气,我正考虑着要不要放松些,却觉掌下一滑,他已脱出我手掌的控制,翻了个身,躺到床的里侧,揉着脖子抱怨:“荐清,你也太狠了吧。不过戴了个面具,开个玩笑而已,你就要痛下杀手啊?也不想想,我知道你龟毛,超级爱干净,哪敢脏乎乎的来见你。”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眯起眼问道:“缩骨功,你什么时候练成这门功夫?”
他却不肯回答,嘻嘻笑道:“我在外面清洗过后,把脏衣服都脱掉才进来的。我全身上下都很干净的,要不然你来检查好了。”说着抓住我的手摸上去。
这人做事还是这样颠狂。我一拧手腕挣开,就势点向他的肩井穴,他已靠近墙壁,无处可躲,果然沉肩侧身躲开要穴,我的手一转,迅即改变方向,紧紧扣住他的脉门。这招今天下午刚从瑞那里学会,现学现卖,竟也能一举制住宗熙。
宗熙一愣,低低笑道:“好厉害的擒拿手,你又偷学谁的?还是你也被人这样制住过?”
我脸上有些发烧,微微侧开,暗道:还好屋里只一盏小灯,光线昏暗,他应该看不出什么。
沉声道:“你要是不再胡闹,我就放开。”
“好。”干脆的回答。我也爽快地放开手。
宗熙有一点不错,就是守信的很,说一不二。不象瑞,表面上温和柔雅,什么都说的好好的,暗地里却不定会算记什么。想到这儿,突然有些不安。
“荐清,你发什么愣?我可要睡了,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累死了。”说罢倒头就睡。
真是宾至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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