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见他惊骇模样,却是一笑出声,眉间愁色尽去,复又摇扇嬉笑:“本少爷不是那读书人,十年寒窗太长,吾只争愿挣个朝夕冬夏。家中父母之命,自小便令苦读,每每沮沮欲死,打点行伍贿赂考官,过得童试院试。这乡试省试殿试,啧啧,耗时数年,本少爷不愿拘泥于此,也省得辱没门楣,出乖露丑。”
江夜大骇,手脚顿时冰冷发软,脑袋嗡嗡作响,却一时计上心头。他虽被唤做春花,唤做江夜,却是一刻未敢忘,自己真名本宗;一刻未敢忘他是家族枉死,本该被今上处死流放的鸿家子,鸿渐生!
然,虽心有计谋,江夜却踌躇不敢言声,此乃杀头大罪,公子如何肯愿意为他担此风险?罢罢,暂莫再提,且先求得公子莫轻易弃置圣贤书,若有一日求得公子允诺,供他参详参详也好。
“公、公子……奴感公子赎身之恩,无、无以为报,但求为公子负箧曳屣罢了,望公子成全……”江夜垂头不敢见公子面目,只低低絮道。
“嘻!你可还记得,昨日谁曾哭哭泣泣求我停罢,歇上一歇?”公子一笑,诧异转身,收敛扇面,挑起江夜低垂下颌,使他目视自己。
江夜小脸红红,难为情道:“……便是奴。”
远处那沾巾儿女犹自克制,仅执手相看泪眼,谨守男女大防。这边厢公子却是环了娈童腰肢,把玩着扇子的手从他背后挑到前头,引得人儿一阵颤动,转眼侧目见人,顿时羞煞双颊,低低哀求道:“公子……”
“……身子,可还酸累?”公子置若罔闻,只弃了那书箧,轻轻环着江夜,高大的身躯,顿时裹紧了尚且年幼娇瘦的江夜。
“未、未曾……”江夜禁不住又回想昨夜,面色愈加粉嫩,垂头嗫嗫。小心推拒着,巴望着从他怀里钻出去,心中又酸又甜:这公子怎生如此猛浪,光天化日之下竟如此……
公子笑道:“愚蠢儿郎,”牵起他柔软的小手放在唇边衔了一下,说道:“你竟跟了我,便是我的人,我一日未娶亲,你便一日是我娘子。你且说与我听,你可是想参加科举?”
江夜一时语塞,瞬时红了眼眶,满腹心思,竟不知是感念于先头承诺,抑或感恩公子再次渡他。未曾知悉他身世背景,竟是要送他一届伶乐风尘之人参加科举,何其困难,公子究竟意欲何为?便如他适才想见一般耶?
“你才脱乐籍,却又卖身与我,入了奴籍,按律不得参加科举。我若解除契约,脱你奴籍,你可有家人子弟投奔,或能一试?”公子拧眉思索,望向他的目光却如水清明,未曾鄙夷或猜疑。
江夜却是泪泣如雨,公子如此大恩大德,他已结草衔环难保,此生必当肝脑涂地以报君恩。然,他是鸿家子,罪人之子,按律不得参与科举!想他鸿家一朝获罪,夕年功绩全休,当世大儒声名扫地,举全家之力才使年方十四的他逃出生天,最终得已保存血脉。
飘零江湖市井已不知时岁,此起彼伏的追捕和苟且早已让他心力交瘁,他犹然未敢忘家冤!他必得倾纵生之力,为他鸿家昭雪陈冤,兴复门楣!
如今有一途,可助他上殿面圣,可入朝为官,暗中寻访证据,查寻奸人,亦可为公子之家族增辉……然,其风险也甚大,不知公子可与他心有灵犀,所见略同?
“每三年一试,今岁大比便在一月后……”公子犹自喃喃道,还未说出打算,江夜却是明白了,抓着公子上衣下摆拂跑跪下,口中泣道:“奴自知贪得无厌,但……但求公子允奴三年,三年后代公子参加乡试,定能夺魁,不敢自夸连中三元,但奴以性命为诺,誓为公子夺得状元之位!求……求公子成全!”
公子一愣,却是嘿然发笑,将人拉将起来,掏出捐巾拭去满脸泪迹,笑道:“如此甚好!且待本少爷修书一封告知父母,言途中不幸染恙,烧坏头脑,全全忘却圣贤书,祈愿三年后复考,必还他个举人老爷。”
江夜未料到公子竟如此欣然应允,如被那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般,痴傻不知所错。正此时,公子又挑起他的脸,在他小嘴儿上香了一下,笑叹:“咿呀!竟不曾早早遇着你,兜兜转转,实实可惜!”
此番惊喜轮到,江夜真真懵惶耶,竟是忘了这乾坤宇宙,天地之间只见公子一人。他一时情切,便如那初见情郎的小女儿一般,投入公子怀抱,双手紧紧攥着他腰带,涕泗横流。
皇天后土实可共鉴,他鸿渐生此生愿与这公子魂梦相随,便是将来他娶妻,被无情弃,亦不羞不泣。他亦如公子那般,只争朝夕,不求此生此世全。
公子微笑,垂头觑怀中小人儿,才及他胸膛,目下只余他燥黄发丝,抽搐双肩,实实如孩童一般孱弱。然,此人儿却是他娘子,能经他几番疼爱,纵然起始不顺,最终却也缱绻眷恋,娇声唤他官人,不忍他离去。何时娶妻还未可知,他却笃定这朝夕之日,恩宠不绝。
金乌出林,万丈光芒溢出天际,撕破薄雾湖烟。南北往来客渐多,人声渐如水鼎沸。这大兴王朝正是盛世,风调雨顺。
公子负上这沉沉书箧,牵着犹自红眼拭泪的小倌儿离去。
一月后的乡试,公子未去得。
于时,顺洙镇一独院小楼,撕却封条,驱罢妖邪,今已有客入住。
“噫!本少爷非得倩几个仆从不可,这建院置宅之事甚是疲乏,缺损本少爷英名神武。”公子以手抚面,挥却满头白丝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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