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公著还是老一套的说辞,毫无新意。担心贬谪了王觌,有损朕纳谏的名声?朕只知道台谏里既出了贾易和王觌这等空口白话构陷大臣的小人,朕的名声早就被这些小人败坏了!”小皇帝不由恨声道。吕公著为相时从不将他放在眼里,反而一心逢迎太皇太后,却又屡屡拿他当借口维护党朋,小皇帝自然对他万般恼恨不知暗咒了他多少回。
“官家,哀家让你看这些是让你学着治政,你背后诋毁大臣却非人君所为!”说话间,太皇太后又走了进来。这一回,向太后也随侍在侧。
小皇帝与慕容复见到这两位至尊,忙上前行礼。
太皇太后命二人平身后便将目光转向了慕容复。“慕容卿,你即为崇政殿说书自当事事警醒官家正心修身,如今眼见官家言语失当却不劝谏,岂非放纵渎职?”
“微臣知罪!”慕容复见太皇太后难得疾言厉色,赶忙跪下请罪。“只是……微臣不知该如何劝谏。”
“这是什么话?”太皇太后刚与吕公著等三人争执了一场,正是余怒未消。此时听慕容复这般回答,她即刻一拍扶手冷声道,“你不知如何劝谏,可知如何为官?如何尽忠?”
太皇太后这两句质问不可谓不重,竟连小皇帝也吓了一跳,忙在慕容复的身边跪下道:“祖母,朕知错了,您不要责罚慕容卿。”
陪坐一旁的向太后也忙道:“母后息怒,难得慕容卿与官家相得,官家的学业又有进步……”
向太后与小皇帝同时相劝,太皇太后的神色稍霁,叹着气缓缓道:“慕容卿,官家视你为良师益友,你切莫辜负了官家才是。平身罢!”
哪知慕容复竟仍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见他沉默片刻忽而沉声道:“禀太皇太后,元祐初王觌得吕司空与范枢密推荐,擢右正言,进司谏。任上,王觌上疏数十份极言新法弊端,弹劾蔡确、章惇等狼狈为奸败坏朝政。然元祐二年,刘左丞提议差役法复行,王觌却道:法无新旧,惟善之从,力主恢复差役法。”
慕容复话音未落,小皇帝已忍也忍不住地“哈”地一声,神色间极尽嘲讽之能。
便是太皇太后想到方才吕公著一脸正气地对自己说:“微臣与王觌素不相识,更从未举荐过王觌,与他毫无交情,微臣所言全是一片公心。”太皇太后的心中也是隐隐生怒,然而她毕竟老成,因而只道:“慕容卿,你说的话可有凭据?”
慕容复不慌不忙地答道:“太皇太后若有疑虑,可召见起居郎。”起居郎负责记录皇帝言行与国家大事,只要吕公著与王觌在觐见时说过这样的话,则必然会被记录在案。
“祖母,慕容卿向来博闻强记,朕相信他。”不等太皇太后有所表示,小皇帝便已迫不及待地申明了自己的立场。
太皇太后轻叹一声,她虽未采纳慕容复的建议召见起居郎,但显然神色已然松动。“胡右丞于群臣中颇有威望,与汝师合作,子瞻也多有赞誉。为何竟受了弹劾?”
慕容复闻言不由诧异地抬头望了太皇太后一眼,苦笑着道:“太皇太后,胡右丞受弹劾原因吕相不已坦然相告了么?”不等太皇太后有所反应,慕容复便又小声道。“微臣只怕下一个就该轮到老师了……老师天真正直,当年沈存中首告于他已令他痛彻心扉,如今吕相又……微臣恳求太皇太后,快将老师外放了罢!”
慕容复此言一出,太皇太后登时面色一沉,高声怒斥:“放肆!”太皇太后治政多年威势已成,此时动了真怒向太后与小皇帝皆面色青白,再不敢出言相劝。
慕容复却也不为自己请罪求饶,只深深地伏在地上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太皇太后忽而幽幽一叹,缓缓道:“你这性情当真与子瞻一般无二的固执,难怪与他相投。”
太皇太后亲口所言他与苏轼相投,慕容复顿觉面上有光,不禁语气轻快地道:“当年老师不愿收微臣为弟子,唯恐他罪官的身份耽搁了微臣的仕途。其实只要能入老师门下,仕途又……”话说半截,他又似顿觉失言,登时满额冷汗地低头喃喃。“微臣失言,微臣有罪……”
然而上位者见自己有这样“天真纯粹”的手下,从来都只有高兴的份。太皇太后自然也不例外,不由笑道:“当年若非先帝青眼,慕容卿的确险些埋没了。”
“微臣省试排名并不高,能够高中探花又得先帝赏识将公主……”提到淑寿公主,慕容复的神色又略有黯然。只见他沉默了一会,忽而轻轻摇头,振作精神道,“如今微臣别无他念,只愿精忠报国、侍奉恩师。”
想起已逝的淑寿公主,大伙登时都没了谈话的兴致。只见太皇太后闭目沉思了片刻,便令道:“慕容卿,你先退下罢。”
“微臣告退。”慕容复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退了出去。他相信,能够跟自己的皇帝丈夫连生四子四女,并且后宫中唯有她一人生产,最后又能走到垂帘听政这一步的女人都不会是笨蛋。所以,该听进去的话她必然已经听进去了。
数日后,朝廷的诏书终于落下,贬王觌为润州知州。至于出缺的谏议大夫一职,竟是给了同为蜀党的上官均。接着,太皇太后亲自下诏对胡宗愈的工作和人品进行了肯定和表彰以示安抚。做完这些,太皇太后又抽空召见了吕公著,命人送上了不少人参,特特嘱咐他要好好将养身体。吕公著回去后对着这些人参连叹三声,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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