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月胥愣了好一会儿,方想起自己也应自报家门,正欲开口,少年却轻笑着止住他,笑道:“若公子愿意,下次见面,公子可将名号告知在下。”顿了顿,再灿然一笑,“若那时公子还愿意的话。”
景月胥目送着他,踏着月色落樱,信步消失在小道尽头。
景月胥回到家中,他娘亲就走上门来,说与他找了个好女儿,是洛瑛城里有名书香大户的小女儿柳白菲,长相可人性格也好,她作娘的便为他作主了。
他当时眼前晃的脑中绕的都是那唤作璧青的少年,也不管他娘说的是柳家的白菲还是菲家的白柳,淡淡应了便将他娘送了出去。
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黑暗却也赶不走那一片绯红的衣角。景月胥觉得这事情没对劲,不敢再往下想了。转而去反应反应了他娘刚刚说的话,理清后又想了想,他及冠已过三年,是该娶个好女儿成个家了。
他成亲那日,排场还是摆得极阔绰的。高朋满座,二里锦红。他骑着高头大马去城北的丈人家接了他那素不相识的妻子,礼炮声伴了一路,踏着丈红过了天地高堂,用一条带着大红花的红绸领着他的妻子入了洞房。
挑开盖头,柳白菲不负在外的好声名,确然是个娇美可人的女子,精致妆容下的脸蛋飞扬着两摸云霞似的红润,娇滴滴唤了声“夫君”。
他望着床畔羞涩笑着的女子,心中却莫名涌起另一阵冲动。两方都是初次,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他甚至无措地问了女孩的生辰八字及兴趣爱好,良久相对无言后,女孩终于颤抖着说了一句:“夫君,你不上来么。”
红帐落下,翻云覆雨。
在满眼的红中,女孩素白的身体婀娜动人,他在这具漂亮的身体上释放yù_wàng的时候,偏偏脑中浮现出的竟还是一片如火的衣角。
柳白菲是书香大户的女儿,从小在诗书礼乐中耳濡目染,与景月胥很合得来。住在洛瑛城南的居民都说,很多时候宽敞的庭院沐浴阳光,他们路过看见那白衣洁净的般配夫妻在园中的生活,貌美的妻子在绳上晾晒轻薄飞舞的白毯子,时不时回头与手捧诗书落座一旁的丈夫辩说两句,两人均笑容温和,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人间的神仙眷侣。
的确是很和谐的生活,在世人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柳白菲的学识在女子中当属顶尖,很能与景月胥聊得上话。于是两人相敬如宾,仿佛知己。
若是非要让景月胥谈一谈初为人夫的感慨,那么他只能说,这就是他的全部夫妻生活了。
然而另一种情感却并没有被平淡的生活冲淡,反而随着时光流逝越发浓烈起来,如火如荼烈火燎原。
终于,他下定决心要走这日,他妻子腹中的胎儿刚满两月。
他也知道在全家上下都沉浸喜悦中的这个时候离开是多么得不妥,但是他等不及了。
他熟读先贤诗书,说的是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他想他的父母都健在且身体硬朗,他将要游也会游得很有目的地,且承诺会在孩子出生前归来,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违背先贤的教诲。
他在路上行进了三月,途中见着了溶洲河沿岸的烈日浓绿及兖州边境的红枫岭燃烧似火,到达兖州与鹄洲接壤的那一垒回涟山时,已是年末。
回涟山是一座远近闻名的险峰,高峻而锋利,仿佛是一把矗立在平阔荒原上的擎天巨剑,直指天日。十二月末,回涟平原大雪纷飞,满目都是凄迷的纯白,皑皑雪峰显得更加锋利。
他伫立在峰下仰望了一会儿,迈步就向山中走去。
他不知道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明明只是一丝丝飘忽不定毫无根据的臆想,但他居然真的就这样抛下了怀有身孕的妻子及一双父母长途跋涉到了这里,真是有够疯狂的。每次在他路陷雪窟或是直接从陡坡滑下摔得皮开肉绽时他都会问自己这样到底值不值得,但是没有一次回身止步。
终于,他赶在这一天攀上了回涟山巅。
庚戌日,正午岳阳时。
景月胥艰难地翻过最后一块坚硬的雪包,登上百丈山巅。放眼望去是风雪乍晴的回涟山巅上一片苍白雪景。在凄厉的白中,那渺茫的一点鲜红,却也变得突兀鲜明起来。
“兮兮眷金钗……
别记时难年空,聊报他,一时知遇隆;
还钗心事覆水东,不允竟自去,云霞又红;
庚戌日,岳阳时,归未归,未归,归来报君恩……”
复经年,当日当时,回潋之巅,汝安可把钗还?
勿忘昔年誓,落血刃,月影消融……”
红衣的少年独立在远处苍茫的白雪中,遥望天幕,又一次唱出了这支安静又凄婉的歌。他的红衣凄艳,褪去了黄金面具而暴露在天幕下的一张粹雪般的脸上,一朵夭夭灼灼的花朵在怒放。
他真的在这里。
这是浮现在景月胥脑海里的,属于景月胥的人生的最圆满也是最后一句话。
随后,一股极大的风压裹挟着冰雪以少年为中心逆袭开来,在平整的山巅上引发了雪的浪潮。浪潮将站在崖边的景月胥毫无悬念地掀起、吞没,在他身下,是百丈深渊。
璧青唱完最后一个音节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什么,四下顾盼,却并没有什么异常。正当他蹙起眉头思考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的时候,天上光影一黯,连日暴雪后乍现的阳光被遮挡了一些。
他等的人到了。
这些年他走遍了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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