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怕死的,以前是,现在也是。不过在我模糊的记忆儿中,好像又不是那么杵窝子的。
中华民国二十六年七月三日,北平。七月的北平热的蒸人,街上鲜有行人,只瞧的见几个年少的顽童在街上嬉闹。我虽生性顽皮,不过对于这我是不算在内的,因为我是怕摔伤人的。
但其实这程子北平好乱,当你走出家门,去外面溜达,或是去办事听戏曲儿的时候,总会有一双眼睛,在身后望着你,直到见不着你的身影。我一直张着神,扫听过。听驻扎北平的军爷们聊天时说没准儿是军统的特务,亦或是特高课日本人,当然喽,也有可能是的地下党。总之啊,现在的北平,犹使你感到不那么的舒服。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四日。这天,赵登禹师长全城广播,说是在卢沟桥加派驻扎部队并且禁止闲杂人等随意出入。这是北平人谁也没有想到的,卢沟桥竟成了军事要地。想是大家都想到那桥下的黄流,日夜呜咽,泛挹着青空的灏气,伴守着那沉默的郊野······所以俱是不免有些失落。而谁又能料到,那上浮青天,下嵌白石的巨桥,竟一直在等待着洪涛冲荡的一日。是的,就是后来大家都知晓的那一天——民国二十六年七月七日。
今儿个是七月五日,路上的行人好像已褪去了昨日的失落,一切又变得与原先一样:行人的早发,朝气清蒙,还有那未散去若影若现勾人思感的月亮。以至于后来的日子里,我在云雾飘渺的重庆也会傻傻的起个大早妄图去寻那还未消去的月儿。我打着哈欠儿,伸着懒腰,踱步在那一成不变的上学路上,尽管我一向渴望打漂儿(北京土话,在社会上闲逛)。又尽管今天清华的曾老头儿来我们北大讲课,但是大伙儿可都知道,他是个亲日派。在他的数学课上,总是这般夸耀,那般赞美的介绍那些日本的数学家诸如伊藤清什么的。是故像我们这样自诩爱国志士的青年们是万万不愿去听他课的。可是那曾老头儿却还有理,还真是把不住边(北京土话,爱吹善侃的意思),挺搓火的,还总说什么只有了解你的对手才能真正打到他。况且他也来头不小,是代表着清华来促进两方友好合作关系。是故蒋梦麟校长勒令我们一定要去上课。可我还是挺轴的。打卦(北京土话,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后决定卖回葱(北京土话,装傻充愣),以忘了上课时间为借口开始在这北平城东转转西转转,所以您要是瞧见我在八大胡同出没,可莫要以为我是在寻果儿(北京土话,女人的意思),我只是在打油飞罢了(北京土话,无目的的游荡)。
安宁平静的一天,百无聊赖的一天,如此普通的一天。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六日。今天翻了翻之前未阅的旧报,嘴里嚼着豆面糕和艾窝窝,发现原来那些军爷们和日本人之前还在饭桌上争锋相对过,读来倒真是振奋人心。
我是从重庆家中逃出,来北平上学的,如今算来倒也有三、四个年头。当然,父亲是重庆的大官,虽说是逃出来的,但我在北京是不愁钱的。只因我常与未婚妻月君通信,她也时常寄些钱给我,不过我自是知道那钱是父亲托月君转交给我的。但若真说在重庆我有什么放不下的,那也还是只有月君罢。
民国二十二年五月一日,重庆车站。
“要走嘞。”
“去哪?”
“北平。”
“杯话。(重庆土话,不听话)”
“很快回来。”
“你嘛哈儿嗦(重庆土话,你骗傻子呢)!”
如此的对话作为我和月君的离别,明明都不用说土话的,却用了此般的方言,倒是缓和了之前紧张的气氛。只见她满脸微红咬的了我耳朵:“去北平可照顾好自己,我会在重庆等你。”
“嗯!”
简短的告别,但我确确实实感到那么的踏实,我知道的,我不是孤身一人,有一个人还在为我牵肠挂肚。所以我正打算几年学业完成,便回重庆向父母问个错然后和月君完婚,不为安逸享乐只为月君。就是不知她们重庆大学是否允许在校学生结婚。这个问题我在上个月的寄信中问了月君,至今未有回话。
其实虽然自诩为爱国愤青,可我是不讨厌这样平静生活的,尽管北平城外是有许多日军的,又尽管生活并不“平静”。
我是从那时知道自己原来是怕死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喜欢安逸喜欢和平。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七日。还在熟睡中的我被枪声所惊醒。起先还以为是楼下的顽童在恶作剧放炮仗儿,许久才反应过来是枪声!由此方才惊觉:日本人打过来了!
其实那天晚上的状况是危急的。只据后来的报导才知当夜驻丰台日军第一联队第三大队第八中队,由中队长清水节朗带领,以卢沟桥为假想攻击目标,在宛平县城以北地区举行夜间军事演习。晚11时许,日军以“仿佛”听到宛平城内的枪声而致使一名士兵失踪为由,欲闯入县城中搜寻。而驻城的第二十九军第三十七师第一一零旅二一九团金振中营迅速请示旅长何基沣。而那何旅长果断命令部队绝不退让,誓死守卫宛平。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八日。南京的蒋先生电令宋哲元等:“固守宛平,就地抵抗。”而这天,亦有大批的死尸被抬进城来。我行至路旁,猛然发现了曾老头儿。他耷拉着脑袋,原本满是皱纹的脸也被炸毁了一半。我仅是从他奇特的八字胡和那价值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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