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一架马车从玄武门的角门出去,驾车的是两个身姿挺拔的护卫,并驾的两匹马儿显然训练有素,只闻得马蹄声急,哒哒而去。
“主子,没人跟着。”驾车的侍卫略敲车门,低声回禀。“嗯,走吧,别耽搁了。”车内的声音低沉,福双正替刘太后换下宫装,换上一身普通的对襟夹衫子。
“小姐,一定要这样么?”福双跟随刘太后多年,自然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张丞相忠心耿耿,又是先帝的恩师,咱们何必求外人呢?”
刘太后理了理衣领,确认了下再无破绽,“张丞相虽然忠心耿耿,给安奴当先生是足够的。但如今形势之下,恐怕……这个庄大家学问自然是够的,我还记得当年太祖曾说此人乃人中灵杰,虽是无情,却仍有情。”
“皇室血脉微薄,我不希望将来皇帝做一个断情绝性的人。”刘太后嘴角弯弯,想起当年新婚之夜,丈夫亲自抱着还是个婴儿的成乾,跟自己说定要把皇兄的血脉抚养长大,让他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一晃十一年过去了,那个顶天立地的人已经先她一步去了。“听安学士说,成乾每日都奋发读书,常常通宵达旦。你回头差人去盯着,再不能这样,还是孩子,哪儿就差这点时光。”
“小姐放心,明儿就去说。”福双又劝慰道:“慎郡王自小是您跟先帝抚养长大,跟皇上骨肉相亲,您可别杞人忧天。”
“帝王之家,有多少不得已的,我只是不愿意先帝苦心付之流水。”刘太后叹道。
主仆这般聊着琐事,马车转过几个弯,便到了。太后遮了面纱,在几个侍卫牵引下,从另一个门进入留人聚,进了一处房间,施施然坐下等候。不一时,便有人推门而入。归人显然也受了惊,但见闯入自己房间的人并未出声,站在两边的一男一女衣饰虽不奢华,但也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而坐在椅子上的女子,身上穿着普通的夹衫,虽然带了面纱,气度却不凡。
两拨人就这般静静对立了半响,庄简先松了口气,拿过凳子在那女子对面坐下,撩起下摆翘起二郎腿,点了灯盏,也不嫌茶水已冷,倒了一杯先喝了一口。
“大家真不愧国公爷赞叹大昭第一胆色之人。”刘太后赞道,“福双,吴然,出去候着吧。”福双福了一福,跟吴然一起出去,站在门外的走廊静静等候。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所求必无所得,还是请回吧。”庄简放下茶盏,冷声道:“满朝上下,翼国公眼光独到,知晓我是个什么性子。你既然知道此评,便快快去了,回你的主子,明溪无意,也省得夫人在此误了名声。”
“伯父也曾说过,身在朝堂,心在江湖,便是此生心志,总是不改的。”太后侧垂臻首,取下面纱,“未亡人李刘氏请庄大家羁留平京,请为幼子老师,为先帝保全血脉,为后世开太平。”她这一身素衣,以未亡人自居,说的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庄简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那女子已然盈盈拜倒,额前一抹黑发垂下,更衬得肤色胜雪。庄简慌忙站起来想去搀扶,手伸一半,却收了回去。“夫人折煞明溪了。”庄大家虽为文坛翘楚,傲气满天下,却并非不知礼数的放荡子。文帝当年大婚,结发妻子便是翼国公二弟的独女。相传此女乃是随着翼国公长大,庄简怎么不知此人身份。再一细看,禁不住道:“你是!!昨日昆明……”
“正是,”刘太后并不否认,“昨日在亭下听到大家高论。内忧外患,大家一语中的。”刘太后重新抬起头,“伯父也对此忧心,但他是武人,自言不懂治世。本想请张学士暗度陈仓,但见大家风采,实不愿皇上他以后,忘却当年先帝白衣入京,兄弟情厚。”
“李夫人,先起来吧。”庄简叹口气,“若我昨日知道夫人身份,怕是早就离京,跑得远远的。”
刘太后不再推辞,站起来重新坐下,轻松打趣道:“这便是大家的劫吧,老天爷降下来的,恐怕是躲不过的。”
庄简并不接话,沉着脸思量很久,才苦笑着说:“李夫人此举,不下汉窦后,明溪敬佩。”
“大家过誉,”李太后重新戴上面纱,“大昭立国于艰辛,太祖一生为国死战不休,才有大昭版图。后又有德仁太子为国身死,先帝少年登基,英年而逝。如今局面,若是那人有德,便让与他又如何?但明知此子中山狼,我李氏男儿,也断没有卑躬屈膝以求苟活的。只是苦了百姓,若无国祚,哪里来的安宁?只怕又要陷于纷乱,生灵涂炭。”
“敢问,皇上寒疾如何?”庄简明知此乃禁忌,还是问了出来。“若是如刘隆,再有名相良将,也惘然。”
“天佑大昭。”刘太后知道他已然有意答允,只此一个顾忌,正待再说什么,门外的福双跟吴然都进来,吴然伸手示意噤声。庄简反应极快,“呼!”一下吹熄了灯,便听到有人转过来,扣了门。
“先生,我是子熙。我知道昨日言论,惹恼了先生。”那人顿了顿,“只是子熙不忍先生埋没自己才华,还请先生莫要见怪。”
“子熙,莫要多言了。”庄简声音淡淡的,“我明日便要从安定门离开,就在城外相别吧。”
那人明显一喜,“那子熙明日带上好酒,为先生践行。子熙告辞,先生且安歇。打搅之处,还请莫怪。”
“大家,明日怕是……”待那人脚步声消了,吴然立在门边查探后,刘太后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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