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体里积攒了很多很多的恨,我恨张恒礼,他那么怕死,却不照顾自己的身体;我恨易续,他那么聪明,却不想办法出来;我恨张衣,她天不怕地不怕,却被张恒礼的病给吓死了。
他们那样违背本性背叛本真,把烂摊子全扔给了我!
我返回去一脚踢开门,所有人便静了下来。警察差点要对我发飙。
“两个选择。”我冷漠地瞪着张衣养母的眼睛说,她画了很粗的下眼线,像个巫婆。
“第一,我现在把钱全给你们,你们也别查案件了,案子昨天已经被查过了,不然张衣也捐不了肾。”
我妈正要说什么,被我爸拉住了。
我继续说:“第二,你们去查,查完之后我一分钱都不会给。给你们一分钟时间,你们商量吧!”
他俩连假装商量都嫌费事,四目一对,那女人就说:“你……给钱吧!”
我冷笑道:“所以你们女儿的真正死因,根本就不重要,你们只是来要钱的。”
我看着警察,说:“您明白了吗?”
警察也没回答,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明白了。
我再次看向他们两个:“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们!”
“你不给我就报警!”那个女人又开始喊。
“警察在这儿呢,你现在就报!”我妈也喊。
“我上你们单位去闹!”那个女人说。
“你们没有单位啊?我也去,我以前在我们单位就是专门搞宣传的,我是内行人!看谁更会闹!你们那个儿子还在读书吧,我上他学校去!我女儿工作倒是好找,你儿子能转几次学?”我妈不甘示弱地说。
他俩一听,怂了,张衣养父对养母说:“我跟你说了先找个律师,查一下遗产有多少,没几块钱我们吵什么?”
那女的说:“没几块钱他们会这么坚决?”
那男的再一次拍了桌子:“警察同志,我们要报警!不能让我们的女儿死得不明不白!”他说着狡猾地用余光看了我一眼,故意抬高音量说,“查的人多了、知道的人多了,**出不出去我们就控制不了了,我知道有些记者就跟在警察的后头挖新闻……哦,还有,我们女儿的遗体我要领走,警察同志请您开个证明!”
“你们是不是人啊?”我妈生气地骂着。
我爸也担心地问:“你们对这孩子没一点感情,会把她好好安葬吗?”
“那是我们的事!”那女人扭着脖子翻着白眼说。
我从包包里拿出笔和纸,这是平时给易续写信用的,现在给他们写,真的委屈这笔和纸了。
我快速地将易续的名字和看守所地址写上去。
我把那张纸甩在他们面前,说:“你们这些年让张衣自生自灭,有些事自然不知道。我、张衣、还有这个叫易续的,我们三个人一起长大,近墨者黑臭成一团。张衣杀了一个人——她自己。易续杀了两个人——他妈妈和他妈妈的男朋友,正在这儿服刑呢,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剩下的我,你们猜,会不会杀三个人?杀的又是哪三个?”
“惜佳!”我爸妈异口同声地呵斥我。
我顾不上,继续说:“张衣的案子一旦走到大众面前,或者她的尸体在没有我允许的情况下,被人动了一根汗毛,这账就算到你们、和你们的宝贝儿子身上!”
警察也站起来呵斥我:“你这是威胁!”
我看着那对夫妇,发出凛冽的笑声:“欢迎现在就告个威胁罪,或者以后告我谋杀罪,不对,谋杀罪你们告不了,死了怎么告?这是刑事罪,警方告,政府告!谁愿意告谁告吧,无所谓!只有一点很肯定——你们先受了罪,我才能被入罪!”
他俩唯唯诺诺地逃走了。我爸妈和警察对我进行了十分钟的批评教育,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soeren发来微信视频邀请,他露着两排大白牙,在吵闹的上海机场高声喊着:“ciao!”
他好听的声音、灿烂的笑容,让我觉得自己的身心像被世上最干净的水冲洗了一遍一样,却又好像没洗干净。
我知道,我变了。
我真羡慕他,无忧无虑的,明明跟我们是同一年的,却比我们幸福一万倍,喝喝酒、泡泡女人、健健身、爬爬山、旅旅游,生活悠哉悠哉。
曾经易续比他还阳光,却被阳光抛弃了,丧母之痛牢狱之冤同时砸向他,一定生不如死;
曾经张恒礼比他还不带脑子过活,却被病魔折磨到了生死边缘,他还到25岁,他的病症,就夺走了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女孩,也夺走了他在我心里的好友身份;
曾经张衣也跟他一样,是个漂亮又爱笑的孩子,可是老天从1998年开始,一次又一次地给她致命的打击,夺走她的家乡、她的父母、她的养父母、她的伯伯、她的笑,后来还要夺走她爱的人,于是她主动交出了自己的生命;
曾经我也跟他一样,活泼又天真、喜欢阳光,可是现实把我的阳光关起来了。
我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坑蒙拐骗、口无遮拦、恶毒刻薄,知法犯法!
我的心与阳光隔绝了、被黑暗笼罩了,如果易续不尽快出来,我还会变得更差吗?我会无可救药吗?我最终会变成什么样?
人的心灵一旦被污染,该用什么来净化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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