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中,路功抽了半根烟,他大概觉得这样的交换实在是有点不公平了,可赵春秀的那些话,却令他觉得,路文良走了大概也是一件好事。
如果能就这样不回来了,那也是好事……
路功叹着气,他恨方雨心,一段时间之内,也一直怀疑着路文良的血统问题,但他心里其实是明白的,方雨心对路文良这个亲儿子的冷淡,无疑已经告诉了他事实的答案,但没办法,路功对这个儿子,就是没法儿亲近起来。
也许是出于一段婚姻失败后的屈辱感,也许是天性和路文良合不来,但更多原因,还是因为知道了自己还会老来得一个幺子。
赵春秀小气、粗鄙、没文化、泼辣,在任何人眼里都很不上台面,更别提和有文化又美丽的方雨心相比。
但赵春秀畏惧他,尊敬他,把他当做天来伺候,至少方雨心和他结婚的时候,就从来没有为他洗过脚。
赵春秀是个合格的老婆,纵然知道她有缺点,但面对自己原本就不喜欢的儿子,路功还是忍不住偏向她。
很多时候,路功也知道,打人是自己的错,他也知道,赵春秀一直在针对路文良。
但路功甚至想,假如没有这个儿子,假如这个家庭里只有赵春秀和他即将出生的老来子,那生活是不是就会平静许多?
所以他有意在克扣着路文良的生活,逐渐的习惯成自然,到了后来,就连把儿子打的头破血流,路功心里也掀不起什么愧疚的情绪了。
然而不久之前,他才发现,这个表面温软的儿子实际上爪牙却无比尖利,一个不小心,也许自己就会折损在他的手里。
路功惧怕他,惧怕自己的亲生儿子,一种阴魂不散的愧疚在睡梦里混合了惊恐萦绕在路功的周围。
路文良却在这时候提出愿意离开。路功心动,心动到从未那么心动过。
虽然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公平的兑换会给路文良造成很大的损失,但想到自己即将出生的另一个孩子,路功咬牙抑制住了自己的愧疚。
“好,”沉默的房间中,路功沙哑的嗓音低沉的响起。
磕掉手上的烟灰,路功垂着头,五官在弥漫的雾气里越发不清晰起来。
“我给你买辆自行车,后天你就搬走吧。”
“我不要自行车,给我买辆电动三轮车。”
“好。”
☆、第九章
路文良的行李并不多,几件衣服,多数还是在市里治病的时候好心人送的,然后除了书本,没有了。
周口村走了那么多人,路文良是第一个回来的,引来了许多的村民围观,这个许多,实际上也不过就是几个,大概很多人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想不开回来吧?
镇上一个跟着大巴来看热闹的碎嘴婆娘立刻拉着自己的老相识在旁边窃窃私语起来,半响后,那人投给路文良的眼神中就充满了说不出的怜悯。
路文良才不会在意这些,别人越同情他才越好,越弱势,舆论就越偏向他,这对他日后的人生路都将会大有帮助。
路家的老宅,就建在周口村地段最好的小溪边上。
这间宅子是整个周口镇最大的宅院,从福建迁徙来此的路家祖上小有薄产,可以看出,路家村的这个宅院从前起码是一个官邸,门面非常气派,两扇裱着铜质花纹的大门经历了风吹雨打依旧坚固如初,门口一对蹲守的雄狮,花纹古旧,却威风异常,简单的雕刻间,可以看出雄狮仍旧锐利的眼神。
不过再好的东西,路功看了几十来年,不懂欣赏,也已经看腻了。
路文良却啧啧赞叹着,他在盘龙会那么多年的经历,也让他练就了旁人难比的眼力,不说别的,门口这两个狮子,以后要卖,也多少算是文物了,不过也贵不到哪儿去就对了。
门楣上悬挂着破旧的匾额,黑底金字,木质的木匾旁边已经开裂,但木质仍旧可以看出不错来,上头龙飞凤舞的“路府”两字,也能看出深厚的大家底蕴。
看来,自家祖上,曾经还风光过的嘛。
再往里,是已经干涸的一方鱼塘,积灰的假山,以及失去修建自己执着茂密生长的植物,花丛中依稀能以叶片辨认品种,但杂草实在是太多了,实在是没有欣赏价值。
细看下来,房屋的风貌保持的比路文良想象中要好,耳房和几处才看过的厢房都古色古香,家具蒙尘,装饰都很古老,路功和赵春秀这种人肯定是欣赏不来的,不过这倒好,要是他们知道欣赏,这房子就被搬空,剩不下什么了。
不过其他的,比如地毯啊、后来添置的沙发啊还有老电视,早早的就被赵春秀搬到新家去了,赵春秀原本还想着将屋子里剩下的家具也在这几天带走,但路功觉得太没面子了,非但没答应,还臭骂了她一顿。
路文良要住的主卧,被路功找人草草的打扫了一下,也许是出于愧疚,路功并没有打算在这方面克扣他,床和座椅都买了新的,不过那张一米二宽的小木床和顶多十五块钱的二手小书桌,路文良大概是不会留下的。
“电动三轮车我过几天让隔壁赵大叔给你骑回来,每个月我给你一百块生活费,你花钱不要大手大脚的,以后……就少回来吧。”
一百块……
路文良险些笑出来。
周口镇这么个小地方,现在吃快餐都要五块钱一顿了,县城里的一百块让他自费三餐?路功这个当爹的可真大方。
不过他从头到尾没打算去讨过那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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