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他也想不明白程秀珊为什么要背着自己去跟一个医生偷情?黎承睿努力回忆吴博辉的脸,脑袋大而圆,五官平淡而无特色,身材不高,露出的手掌很肥短,就算黎承睿再不自恋,也必须承认,单就外形而言,自己比吴博辉要好不只一个档次。而更重要的,是这个跟她偷情的医生还牵涉进一桩很可能因猥亵男孩而引发的谋杀案中,他说不定就是真凶。
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吸引了程秀珊,吸引到她要走背叛自己的一步?
黎承睿只觉自己脑子里很乱,他深深呼吸了一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他掏出电话,给黄品锡打过去,简单地说:“明日带阿珊来问话吧。”
“阿睿,这件事交给我就好,你不用管。”黄品锡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不需要带去我们那的……”
“瞒不住的。”黎承睿打断他,冷静地说,“她是关键证人,身上也许有重要线索,不能瞒。”
黄品锡一下沉默了,然后说:“兄弟,或者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我同她的事,以后再说,”黎承睿闭上眼,吁出一口气,然后说,“明日按规定我不方便直接参与,但我会在隔壁的。”
“你不来也没关系,不要勉强。”
“没事。”
“也许现在说这句不合适,”黄品锡支支吾吾地说,“不过现在发现,总好过以后老婆跟人跑路你是最后一个知情者……”
“品叔你可以闭嘴了,”黎承睿又好气又好笑,却还是在临挂电话前说了句:“谢谢。”
他挂了电话,突然觉得心里像长草一样荒芜杂乱,他这个时候不想回公寓,下了车库,开了车,茫然地上了路,忽然之间,很想看一看林翊。
这个念头一冒出,渴望的情绪便排山倒海,他忍耐不住,就如冬夜里行将冻僵的人渴望温暖的火种,就如幽暗大海上的帆船渴望一盏指引的灯。
他的男孩,也许靠近他,看见他呆乎乎的表情,跟那么深黑的眼睛对视,这一身的疲惫和犹如裹了泥巴一样的肮脏感会得以清理。
他毫不犹豫地开车往林翊家走,像要冲开看不见的障碍一般,他凭着心里的血性和yù_wàng奔赴到男孩楼下,空气因为这种近海城市的湿气大而变得有些灰蒙蒙,他一路上没有思考,只有本能,那本能就是见他,抱住他,必要的时候占有他。
他亟待少年清新的气息环绕自己,或者说,亟待说,亟待少年用他的清澈无瑕来洗涤自己在生活中遭遇的这些压力和挫败感。
可等到车来到林翊楼下,黎承睿却冷静了。
他想其实他是能走到那一步的,把男孩占为己有并不是不可能,可在那样之后呢?他有什么资格弄糟那个男孩既定的人生?他有什么立场,替另一个活着的个体决定他的性向和选择?
黎承睿苦笑了一下,到底是舍不得。
他熄了发动机,静静坐在车里,然后他摇摇头,下了车,点燃了一根烟,吸了两口后再掐灭。
这时他的电话响起,黎承睿一看,程秀珊的名字跳跃着。
他任电话响了许久,也犹豫了许久,按下通话键的那个手指,怎么也按不下去。
这时黎承睿莫名想起当初他在美国受训,很难得才能回港一次,多少人猜他跟程秀珊一定要分手了,因为双方都条件不错,分居两地,各自都有各自精彩的人生。可他们俩谁都没提过分手这两个字,宁愿靠着电邮,靠着电话坚持了下来,那时候也没觉得有多难受,甚至后来见了面还能彼此调侃一下对方。
程秀珊说:“老实讲,在美国有没有背着我跟鬼妹偷食?”
黎承睿笑哈哈地说:“她们一个个太凶残,我顶不顺啊。”
程秀珊给了他一个白眼,狠狠拧了他的胳膊说:“够胆偷食就不要让我抓住,不然阉了你听到没?”
黎承睿想自己当时回了句什么来着,似乎是程秀珊你不得了母夜叉比鬼婆还凶残之类,两个人嘻嘻哈哈,打闹了半天。
当年隔得那么远都过来了,怎么现在离得近了,近到都谈婚论嫁了,反而过不下去?
他长长叹了口气,又狠狠一拳砸在自己车上。
这时突然听见有人叫他:“黎sir。”
黎承睿猛地抬头,赫然发现林翊穿着单衣单裤,偏着脑袋,似乎很费劲在理解什么,眉头皱着,眼睛黑白分明。
黎承睿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翊,开了口,居然有些结结巴巴:“你,你这么晚不在做功课怎么倒下来了?”
“妈咪让我下来买肠粉当宵夜。”林翊说。
“那你买了吗?”
“还没,”林翊摇头,睁大眼睛认真地问他:“你不喜欢你的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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