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不明白,王铮为什么会问那么一句话,可在这么近乎无赖地闯进王铮家中,他忽然隐约有些懂了,对当年的王铮那样简单的孩子来说,他还没来得及长大,还相信纯洁污垢的爱情,把自己当成信仰那样爱,他还不懂得其实在同志圈,分分合合是多么平常一件事。那么,遭遇被情人抛弃这种事近乎能用残忍来形容,这种残忍的程度,根本不是李天阳以往好聚好散的恋人们所能比拟的。但是,王铮没有谴责自己背叛感情,没有冲上来给自己一拳或狠刮自己一巴掌,那么爱过的人,说分手就分手,他来不及明白那伤痛是怎么回事,他只是本能地惶恐,就如毫无准备被人一脚踢出门去的小动物一样,他一直在那间屋子里,那间屋子,就是他全部生活根基,是他所熟知的世界中垫底的那块石头,但自己,却亲手把那块石头给撬开掀翻。
李天阳喉咙发紧,紧紧盯着面前的青年,心潮澎湃,似乎有酸楚,有痛苦,但也有期待,有他说不出来的,像从心脏里头生出来强烈渴求,他舔舔发干的嘴唇,哑声问:“小铮,你还在恨我,对吗?”
王铮闻言浑身一震,退后了半步,眼眶发红,身子微微颤抖,李天阳突然生出一丝希冀,那种强烈的渴求汹涌澎湃,记忆中就连跟于书澈卷入爱情漩涡,他也从未如此渴求过一个人,伴随着怜惜和愧疚,怜惜因为愧疚而疼痛,愧疚又因为怜惜而深沉,李天阳踏进一步,伸出手想握住王铮的,颤声低喊:“小铮,对不起……”
他想说的话很多,一别经年,能够再遇,这种感触犹若劫后余生,犹若攀附过悬崖,抖着腿终于能一脚踩到实地,他想说我很想你,是真的想,我后悔了,我很抱歉,我以为我比你成熟,比你有社会经验,我就能目标明确,知道自己要什么,不会犯错,但我他妈的绕了这么一大圈,才发现,原来你在这里。
你在这里,我才发现,我错了。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王铮的手,王铮的手在发抖,李天阳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更紧地将这双手握在手心中,很早以前,他记得这个腼腆的男孩,大冬天最喜欢把手伸进自己的大衣口袋,跟自己的手十指紧扣。那时候他不知道,对王铮来说,做到这一步得多喜欢一个人,他以为一切理所当然。
“对不起……”李天阳摩挲着这双手,多少年都没这么心情激荡过,他抬起头,想笑一下,却终究没能成功,“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但我欠你这个,对不起……”
“你是该向我道歉。”王铮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来,后退了一步,仰头深呼吸了一口,再看他,眼眶虽然仍有点发红,但神情已回复平静:“虽然有点迟,但有句话我当时没说,现在却要补上,李天阳,你决定咱们分手的事做得没错,我同意。”
李天阳心里一紧,哑声说:“小铮,我……”
王铮吁出一口长气,淡淡地说:“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很多地方做得不够,给你造成困扰吧?那也没办法,”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那也没办法,我这人就这么没劲,不会做人,也不会做事。不过,我自问对你,还是当得起问心无愧四个字的。当初我是拿了你二十万,但那是你给我的,别忘了,不是我管你要,是你的主动馈赠,一文钱能逼死一条汉,我当时要不拿那个钱,就会过得非常狼狈,而我不应当过得那么狼狈,因为咱们的事,过错方在你。并且,我跟你那几年,给你做的事也不算少,不能说不劳而获,对吧?”他停了停,口气淡漠地问:“你刚刚又提到那二十万,是什么意思?你反悔了,想把钱要回去?”
李天阳没想到王铮这么说,忙着急说:“不是,我李天阳至于么?我刚刚只不过口不择言,小铮,我就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那就好,”王铮疲惫地揉揉眉间,点点头,缓缓侧过身,声音微弱地说,“老实讲,你如果坚持要钱,我就得卖房子,还得管人借钱,我不比你,做生意来钱快,我就一个教书匠,在这个城市有个地方安身立命不容易,要我再折腾一遍,我还真有点犯怵。想来你也不至于这么小气,对吧?行了,你也看过我住的地方了,该放心不该放心的都不用再说了,咱们改天再见吧,我也累了,就不送了。”
“小铮,”李天阳急了,伸出手想抓他,却终究垂了下去,他勉强笑了笑,说:“咱们好几年没见,不该坐下来好好聊聊么,我,”他环顾了四周,说:“我进门连口水都没有,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王铮嘴角上勾,笑容中有嘲讽,却夹杂着更多深深的疲惫,他抬起头,看着李天阳,叹了口气,轻声问:“你觉得,咱们聊什么合适?”
“总有很多话说,你过得怎样,我过得怎样,”李天阳被这样陌生的王铮弄得有点招架不住,记忆当中,这个男孩从来不曾如此淡漠中夹杂尖利,他脱口而出:“以前你总是有很多事能告诉我……”
王铮仿佛被尖刺蜇了一下般痛楚地跳了跳眉毛,脸上连敷衍的笑容都消沉下去,他抬起头,眼光中有浓重的悲哀,轻声问:“怎么你忘了?从前,我想说的时候,你总是很忙,没时间听。”
李天阳心里抽疼,哑声说:“我再不会那样说了……”
王铮微微笑了一下,目光从他脸上转开,停在某个地方,说:“是吗?那谢谢你,可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不比你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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