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杨广把所有的嫔妃奴仆全部赶出仁寿宫,让他们到别的宫殿居住,同时令右庶子、黄门侍郎张衡进入隋文帝的寝宫大宝殿,不离左右,日夜监候。张衡是什么人呢?大家应该都知道东汉有个天文学家叫张衡,不过隋朝的张衡不是研究天文的,而是工于心计的。张衡字建平,河内人,从小饱读经书,用现在的话讲,属于标准的优等生。张衡和杨广关系也很好,甚至要好于宇文述和郭衍,《隋书·张衡传》记载:
及王转牧扬州,衡复为掾,王甚亲任之。衡亦竭虑尽诚事之,夺宗之计,多衡所建也。
笔者在写《废长立幼》一章时,曾经提到过杨广完成夺宗大计,有两个人帮了他大忙,表面上看,一切都是由杨素来操作,而另一位,则是在幕后悄悄地出谋划策。从上面的这则史料中我们可以推断,这位幕后推手就是张衡。“夺宗之计,多衡所建也”,杨广扳倒杨勇的一系列行动,看来应当有很多都是出自张衡这颗聪明而狡猾的大脑中。所以,杨素能得杨广器重,张衡自然也不例外。这样一来,杨坚身边的人不再有自己的亲信,不再有杨勇的支持者,相反已经全部变成了杨广的心腹和东宫的党羽。
隋文帝杨坚,实际上已经被杨广囚禁在了仁寿宫大宝殿内。
不日,驾崩。
整个故事很长,可疑之处也有很多。首先,最值得怀疑的人是张衡。张衡入大宝殿侍奉隋文帝杨坚,本是臣子职责,但是须知当时仁寿宫内外全部都是杨广的亲信,而在张衡入大宝殿不久,隋文帝就去世了,因此单从这些线索来看,隋文帝杨坚是他杀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凶手极有可能就是在这段时间内唯一与杨坚单独相处过的张衡。有很多其他的史料干脆承认了杨坚是他杀这一说法。比如,在隋朝末年有个叫赵毅的人,他写了一本《大业略记》,“大业”是隋炀帝杨广的年号,看书名就可以知道这本书所载的是与杨广有关的事。书中有这样一段记载:
高祖在仁寿宫,病甚,追帝侍疾,而高祖美人尤篓幸者唯陈、蔡二人。帝乃召蔡于别室,既还,面伤而发乱,高祖问之,蔡曰:“皇太子为非礼。”高祖大怒,啮指出血,命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等令诏废追庶人杨勇,即令废立。帝事迫,召左仆射杨素、左庶子张衡进毒药。帝简骁健宫奴三十人皆服妇人之服,衣下置杖,立于门巷之间,以为之卫。素等既入,而高祖暴崩。
这段记载很明确地讲明,是杨素和张衡在柳述、元岩起草废立诏书之后奉杨广之命,向隋文帝杨坚进献毒药,将其毒杀。这段史料除了故事的总体趋势与《隋书》、《资治通鉴》相似外,其他地方仍然存在许多可疑之处。第一,《隋书》、《资治通鉴》等官修史书皆称是宣华夫人陈氏遭到了太子杨广的骚扰而不是《大业略记》上说的容华夫人蔡氏;第二,张衡在《隋书》、《资治通鉴》上时右庶子,在《大业略记》中却变成左庶子。《大业略记》虽然也是写史的作品,但是毕竟属于野史之列,许多说法来自坊巷民间,而赵毅其人所处的年代正值隋末唐初,彼时天下人对隋炀帝杨广并没有太好的印象,种种抹黑、贬损他的言论也随之而起,故《大业略记》之言不可轻信。此外,唐朝有个叫马总的人写了一部《通历》,同样持隋文帝属于他杀这一观点,书中记载:
是时唯太子与宣华夫人侍疾,太子无礼,宣华诉之。帝怒曰:“死狗,那可付后事!”遽令召勇,杨素秘而不宣,乃屏左右,令张衡入拉帝,血溅屏风,冤痛之声闻于外,崩。
按照《通历》的说法,隋文帝杨坚可以说是惨死张衡手中,整件事的气氛,像极了北宋初年宋太祖赵匡胤传位时令后世史学界争议不休的“斧声烛影”事件。笔者认为,《通历》的说法,显然更不可信,一方面,马总是唐朝中期人,为了抹黑前朝,突出李唐王朝之正统,做史时很有可能带着更加浓厚的主观色彩;另一方面,弑君篡位,自古就是大逆不道之事,杨广此时又处在调戏陈夫人的风口浪尖上,一个被舆论缠身的人首先要做的是让舆论平息,而不是再在自己身上制造新闻热点。再者,《通历》中说的很清楚:“血溅屏风,冤痛之声闻于外”,鲜血溅满屏风,隋文帝哀嚎之声连宫外都能听到,这说明张衡做得一点都不干净。弑君篡位,暗杀的方式显然更隐蔽,杨广向来行事小心谨慎,从他做晋王时就可见一斑,但在这种紧要关头偏偏犯这种低级错误,逻辑上很难讲通。
所以我们可以先排除《大业略记》和《通历》上这两种比较“暴戾恣睢”的记载,回到《隋书》以及《资治通鉴》的说法上来。除了前文提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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