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北周时期,苏绰的爵位被儿子苏威继承。在这里我们有必要提出在《隋书》和《周书》两部史书中的一个现象。在《隋书》中,苏威的爵位被写成了“周太祖时,袭爵美阳县公,仕郡功曹。”从伯到公,我们发现苏绰的爵位提高了一个档次。而在《周书·苏绰传》中,则将苏威的爵位写成“威少有父风,袭爵美阳伯。”为什么苏威的爵位时而被写成“公”时而又被写成“伯”呢?《周书》为我们解答这个问题提供了一条线索:
隋开皇初,以绰著名前代,乃下诏曰:“昔汉高钦无忌之义,魏武挹子干之风,前代明贤,后王斯重。魏故度支尚书、美阳伯苏绰,文雅政事,遗迹可称。展力前王;垂声著绩。宜开土宇,用旌善人。”于是追封邳国公,邑二千户。
可见隋文帝杨坚因苏绰功绩卓著,又为他追加了“邳国公”的爵位,这样苏绰的爵位就不再限于“伯”了。如果按照这样的逻辑推理下去,《隋书》中称苏绰是“美阳县公”也无可厚非,而《周书》中称“美阳伯”也是据实说话,两者产生区别的原因就在于《隋书》是记隋朝之事,“公”的爵位正是在隋朝追加的,而《周书》只记北周之事,彼时尚未有“公”的爵位,故不记。《隋书》和《周书》的编者都是唐朝人,可见唐朝的史官们在这些细节上的着笔相当谨慎,应是多下了一番功夫的。
公元556年,宇文泰病逝,他的侄子宇文护接其位,继续把持着西魏政权,并于第二年逼迫西魏恭帝拓跋廓禅位,由宇文泰之子宇文觉继位,建立北周。这样一来,宇文护彻底将政权收归到宇文家族手中。北周初年,虽然帝位仍是宇文觉来坐,但实际掌权者仍然是宇文护。宇文护心里清楚,当年西魏能迅速崛起,与苏绰的功劳是分不开的,苏氏一门对宇文家族的贡献功若丘山,所以宇文护一直试图拉拢苏威继续为自己服务。《隋书》记载:“大冢宰宇文护见而礼之,以其女新兴主妻焉。”宇文护不仅以礼相待,而且把自己的女儿新兴公主宇文氏嫁给了苏威,这已是相当高的礼遇了。苏威承袭父爵,虽非同朝,但毕竟其效力对象仍然是宇文家族,再加上他收受了如此厚重的礼物,所以就算苏威为宇文护尽心尽力也无可厚非。那么苏威有没有这样做呢?一开始应当是有的,不过后来就不同了——苏威发现宇文护有专权之心,野心勃勃,担心自己如果成为他的党羽,日后宇文护倒台的话必受牵连,所以毅然离开北周政府,回归山野,读书享乐。后来的事实证明,苏威的判断是正确的。宇文护骄横跋扈,目中无人,接连害死宇文觉、拓跋廓、宇文毓三位皇帝,权倾朝野,直到武帝宇文邕继位,才于公元572年设计诛杀了宇文护。北周武帝宇文邕是个励精图治的皇帝,他一直没忘苏氏一门对北周政府的贡献,于是又派人去请在山中隐居的苏威。宇文护已死,苏威总该安心出仕了吧?结果仍然没有,对于宇文邕给的种种封赏,苏威全部托病拒绝了。
我们从苏威早年所经历的这些事件中,可以总结出他的三个特点。第一,处事灵活。宇文家族对苏氏非常器重,苏绰在为宇文泰服务的过程中如鱼得水,自己的才能被充分发掘,这其实是有特别原因在其中的。宇文泰初入中原,对于如何治理一个封建政权一窍不通,他非常需要苏绰这样的汉人,而到了宇文护掌权时,这样的需求显然就没有那么强烈了。苏威当然能看得出来,他父亲在宇文泰手里能得到的他在宇文护手里不一定能得到,就算能得到,也很有可能是暂时的。在这一点上,他没有选择步父亲的老路,而是具体分析了当前情况后,做出了隐退的决定。第二,眼光泰有雄心,而宇文护的雄心已经异化成了野心,历朝历代的权臣,命运几乎如出一辙,或被废或被杀,难得善终。权臣的党羽自然也难逃厄运,苏威年纪轻轻就观察到了这一点,所以就算宇文护把女儿嫁给他,他也坚决不为宇文护服务。第三,重节清高。我们会注意到一个很有意思的细节,那就是苏威接受了宇文护的女儿。既然接受了宇文氏,就等于默许了宇文护的礼物,礼收了却没办事,这是不是代表着苏威的道德有问题呢?笔者认为不然。苏威娶了宇文护的女儿,仍然拒绝为北周政府服务,恰恰说明他内心已经坚定了不为宇文护做事的想法。换句话说,在苏威看来,不出仕不是因为礼金多少或是其他原因,而是宇文护其人根本就不值得自己去辅佐。这就是苏威内心的清高自赏。曾国藩曾经说过一句名言:
士有三不斗:毋与君子斗名,毋与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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