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美其名曰的身不由己,说到底都是自私自利罢了。
那日曾寒山并未贸然出头去找段应麟,还准备暂时瞒住曾平阳。
曾家势单力薄,除了沈家别无交好。可沈家说穿了和尹义璠是穿一条裤子的。
流言早已传得满天飞,说这新回家的曾少,是段家养出来的,段应麟站队尹家老三,他自然也是老三的人。二子争权,前些时候尹义璠又出了事,到现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尹义璠已经很久没有露面过了。有传言说尹义璠已经死了,不过是秘不发丧而已。
就在这个关口,一直被大家蒙在鼓里的曾平阳,终于从曾寒山口中逼问出了韩淇奥的下落。
“你说淇奥……在段应麟手里?”
韩淇奥本来就神出鬼没,曾平阳不愿过分窥视儿子隐私,以为他或许在和尹家那位见面,也不齿去过问。没料到人没影了十余天,曾寒山才说,你儿子出事了。
曾平阳愤怒,却也是无能为力。
曾寒山为何不出头,是在顾忌什么,她心知肚明。
“段应麟对淇奥……怕不会下杀手。”曾寒山安慰她,“如果要杀,也不用等到这个时候。”
曾平阳浑身颤抖,陷在沙发里沉默片刻。
“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救淇奥。”
曾寒山却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他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未必肯。”
曾平阳抬眸看他。
“阿钟说,那天,尹义璠是被淇奥引到段应麟跟前的。”
曾平阳脸色霎时变了。
这一夜太过漫长。儃徊方寸、不知何去何从的,并不止曾平阳一人。
韩淇奥有时候想及这一晚,都会觉得失真。
这是他在段宅养伤的第十三天。
他的伤势不算轻,伤筋动骨一百天,直到现在,他每呼吸一下,都会觉得牵动断裂的骨头。
他以为段应麟那天能对他下这样的手,可能已经完全寒了心。可到段家后的前两天,他又觉得这件事似乎尚有转机。
因为段应麟迟迟没有现身。
那位脸上生着三颗痣的“辰哥”,有两次徘徊在软禁他的卧房门口,他知道那人想杀自己,每次对上眼,都惊出一身冷汗,但过了几天对方再没露面。
给他换药的医生说,那小伙看着吓人,段先生听说他老来这里晃悠,将他骂了一顿。
韩淇奥忽然觉得有了一线生机。
他和段应麟走到今天这步,感情早就消磨得差不多了,段应麟将他看得很透,他就是个冷心冷肺、养不熟的东西,除了血脉相连的母亲和弟弟,其它一概可以当成砝码放上天平,就算牺牲掉,恐怕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惜。
这里头或许有一个特例,是尹义璠。
但他避开了自己的私心,将尹义璠也等同视之。
尹义璠寒心,段应麟也觉得他不是个东西。
他觉得段应麟现在恐怕也在权衡该拿他怎么办。
杀了?
好歹是亲手养大的。
折磨?
先别说段应麟有没有这个恶趣味,他身居高位,恐怕也没这个时间。
强上?
段应麟想要的恐怕不是单纯的占有,他那个地位的人,需要的不是割离情感的□□,而是有着相濡以沫基础的温情。
刀口上的人,总是眷恋一点温情。
可他又生生把这点温情从韩淇奥身上扒下来了,变成了仇恨。
事情现在条理清晰,感情却是一团乱麻。
韩淇奥能下地行走那天,在院子里随着医生复健,才迟迟见到段应麟。
男人仍是多年前如兄如父的温雅模样,两人定定看了对方半晌,心里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韩淇奥也有些诧异——他以为自己会恨他,但却没有。
“伤好些了?”
“嗯。”
段应麟站在廊中,身后是一大块草坪,颜色鲜亮。他挥挥手,示意医生下去,朝韩淇奥走过来,扶住少年的小臂。
这个动作他做得很缓慢,似乎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
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风轻轻吹过,少年安然任他扶住了,没有咒骂,没有想要鱼死网破的愤恨,也没有曾经自伤的决绝。
段应麟有一霎诧异。
韩淇奥说:“薇薇安真的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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