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步声带着鲜明的优越记号,必定是身居高位惯了,凡事都不必仓惶,心中自有乾坤。可这样的步声,越到近处,越有些迟疑,仿佛靠近与否,是件十分挣扎的事情。
韩淇奥仄转过头,男人正站在两级台阶之上,安静地望着他。
男人脱了西装外套,折好搭在手肘上,透过雪白的衬衣,能看到肌r_ou_的轮廓。许久不见,他似乎稍稍清减了,整个人却温润许多。
“尹先生。”他没有起身,就那么与他对视了片刻。
尹义璠又下了两级台阶,走到他身侧,坐下来。他们之间隔了一个酒杯的距离。而杯中的酒已经被韩淇奥喝光了。
尹义璠看了眼空酒杯,问道:“还喝吗?”
韩淇奥摇摇头,目不转睛凝视男人的侧脸:“你瘦了。”
尹义璠并没有看他,视线垂落,微微一笑似的:“是。”
韩淇奥莫名心头一揪,毫无来由地,想要知道令男人消瘦的原因。
“生病了吗?还是太忙?”
尹义璠闭了一下眼睛,似乎在克制什么。可他毫无所觉,伸手似乎要去触碰,却被男人抬手打开。
“啪”一声,抽过手背的声音震响在寂静的庭院里。喷泉表演告一段落,便显得此刻尤为安静,片刻后,喷泉重新喷出水柱,四散开来。
韩淇奥怔怔地僵住手,不明白男人的愠怒从何而来。
“抱歉。”他一时哽住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习惯了男人的靠近、占有、示好,却惟独没有被如此漠然以对。
原来只要尹义璠想拒绝一个人,寒意可以令你冷到骨子里。
想想他小打小闹的抗拒,其实并不算什么。
尹义璠仍旧坐在身侧,没有再动。可他已经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起身要走,却被喝住。
“坐下。”
韩淇奥充耳不闻,迈了两步,又心头涌起一股憋闷,猛地回身重新坐下。
“我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
尹义璠静默良久,才心平气和道:“淇奥,你问我要的,我都给了。可是你不能够叫我误会。”
韩淇奥懵然不解。
“你问我要陪伴,我给了,你问我要爱,我教了,你问我要空间,我放开手,退了步。”尹义璠说到这里,艰难地继续道,“可你不能够明明不爱我,却做这些举动要我误会,以为你心里十分在意我。”
韩淇奥有一霎僵住了动作。
他原来……是这么想的。我要他误会了吗?
韩淇奥忍不住偏头看向男人侧脸。那刀工斧凿过的完美轮廓上,分明有无可言说的黯然。他敏锐地感知到,尹义璠不是平白无故这样想的。
“尹先生……”韩淇奥再三盘桓,还是脱口问道,“你知道我和三少见面的事了?”
尹义璠轻笑一声:“你看,你连瞒我都懒得瞒。”
韩淇奥不知该如何解释,他的脑子忽然混乱起来,因着这个长夜里,男人无言靠近后,展露出的某种无奈和脆弱。
“我没有办法同你说。”韩淇奥静默片刻,才说,“我更没有办法同你保证什么……”
尹义璠颔首:“若你站在老三那一头,我到时候是该伤你,还是不伤你?淇奥,你有没有想过你在要我为难?”
韩淇奥听到这里,笑了一下。
“你一面说知道我每走一步都是迫不得已,一面又要我考虑你的立场,尹先生,你不过想我彻底脱身出来,做回你的豢养物。你要是这么想,就不该顾忌我的痛苦,对我心软,可你偏偏又心软了。”
韩淇奥冷冷说:“你不该责怪我。你该问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那你呢?”尹义璠闭了一下眼睛,“你想要的以后里,有我吗?”
韩淇奥回答得很干脆:“没有。”
他起身,又想起薇薇安似乎去得有些久了,回到大厅中找人,却四处不见她。心蓦地沉下来,他奔到门口,询问侍者有没有一个女孩离开,却发现,她连存放的外衣都没有拿走。
他拨了薇薇安的号码,始终无人接听,只好转而打给阿钟。
“你在附近?薇薇安不见了……我的助手,立刻查她的手机定位,带上你的人。”
他疾步要走出会场,见到尹义璠仍坐在阶上,一言不发绕从他身侧经过,去取车。
驶出不久后,阿钟带人跟车过来,打电话汇报。
“是段应麟的人,他将薇薇安小姐带走了。”
“带去哪了?”
“定位显示是段家附近……您和段应麟之间,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韩淇奥齿间发寒。从前他或许还清楚,段应麟再怎么样,也顾念这些年的情分,不会将他如何,但那天段应麟在曾平阳面前想把一切揭破后,他反而不清楚段应麟到底要做什么。
段应麟对他还有别的念想,且一直没断。
否则他不会偏偏将一个对曾家无关紧要的薇薇安抓走。
段应麟若下手对付一个手无缚j-i之力的女流,除去为了威胁他,韩淇奥想不出别的原因来。
可他如今已经不是从前那般被轻易拿捏威胁的少年了。
他轻笑了一声,回复阿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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