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星瓒惨叫一声,“总有一天我们会一起被开除的!”她一弹右手拇指,无形的屏幕在空气中亮了起来。上面赫然是一通未接来电——左边的大头照是香也那后期制作上了猫耳和胡须的鬼脸。
光华大学的体育场是虚拟的“室外体育场”,尽管在所有学生的眼中只是天花板上被投影了虚拟的天空影像而已。其实虚拟这个词并不准确,因为那天空的的确确是他们头顶上方穿越了五千公尺的坚实地层后,真正的地面上可以看见的天空的影像。唯一的遗憾便是这天空到底只是地层上方高处的摄像机拍摄的同时无时差传送到了天顶的投影仪上的,令人泄气。
体育场上的学生不多,但显然网球场早已饱和。星瓒皱皱鼻子道:“我就说我们还是应该去游泳的,或者直接去自习室坐着。”
香也没有回答,星瓒伸长脖子去看她正呆呆凝视着的方向,不由得“咯咯”地笑出声。她现在明白香也为何突然不说话、眼神迷离、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了。或者,她暗忖,自己早该想到的。
“嗨,温学长,日安!”她愉快地向远处那个高挑的青年挥手,故意放大了声音。周围几个原本与香也表情一致的女孩立即以幽怨的眼神看向星瓒和香也二人,眼神中还夹杂了嫉妒。
“噢,真原学妹?月河学妹也来了?”青年扔下球拍,边拧开手上的饮料瓶灌了一口,边向两人走来。
星瓒抓过旁边的衣架上一条洁白的干燥毛巾,若无其事地塞进香也手中,拉着她一同在青年面前站定。
“藤村教授的课结束了?”青年很感兴趣地看向星瓒和香也,见香也依然睁大了眼睛不语,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噢,月河学妹大概不认识我?温皑云,我们在藤村教授的交流课上见过。”
香也慌忙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不,温学长,上次您关于大脑颞叶和外置式记忆储存体对接理论的全息演讲实在很深奥……后来请教了教授很多次才完成了那次的课题。细细想来,难怪您是藤村教授最器重的学生呢。”
温皑云不解地看了一眼旁边正捂着嘴偷偷笑着的星瓒,摇了摇头又转向香也,露出一丝微笑:“不必担心麻烦我,若是课题上有问题大可以来找我,比起藤村教授我还是有大把空闲时间。”
“真的可以吗?麻烦您了。”香也有些局促不安地小声说着。与平日里和我一起时无法无天的样子大相径庭啊,星瓒暗想。
“当然没问题。”温皑云极为自然地在香也漆黑闪亮的发顶上用手抚了抚,仿佛这才意识到星瓒也在边上似的,“真原学妹也是。好了,我必须得走了,回见!”他转身向远处等着自己的同伴跑去,追上他后接过了背包和球拍,从球场另一端的出口消失了。
星瓒挑了挑眉,见香也有些不知所措地抓着那条毛巾,一把抽去毛巾,边重新挂回架子上边轻笑着取笑她:“好了,温学长都摸过你的头了,毛巾什么的下次给也不要紧啦……”
香也有些回过神来,双手捏住星瓒的脸颊:“你这家伙!明明比我小了一岁,怎么看起来像是已经有过两三段感情史了一样?”
“要看‘有过感情史’在你眼里是什么定义了,”星瓒挣扎开了香也的魔爪,边短促地笑着边四处躲闪,“如果拒绝过男生就算的话,那我感情史的数字绝对远远高于你说的两三段!”
两人互相追打直至气喘吁吁,星瓒边笑着,喘着气,边揉着自己的肋间:“香也,这种事情你该主动一点。”
“那你呢?你打算这辈子就守着小亮过日子了?小亮也总有一天会痊愈,会有自己的女友,你……”香也欲言又止。
星瓒轻轻摆手:“这和小亮没关系,我只是个单纯觉得没到那个时间……”她没把话继续说下去,心中吞下了下半句话——“还没等到想等的人而已”。
香也不安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决定闭口不谈这个问题。
两人在温皑云留下的一片球场中激烈地对战着。
“我说,”两人在一个小时后并肩走回教学区、即将分头走向两间教室时,星瓒低声道,“通讯基站测试究竟如何?虽然我的通讯器是有记录,可是实际效果如何?”
“状态良好,”香也同样小声道,“我们两个的点对点频道里有语音留言,我特地留着你早上发给我的那段没听,在中微子频道里接收了。信号非常通畅。”
星瓒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用手指指面前用金粉精心修饰了一个大大的“c”字的玻璃大厅:“我的下一节课是人类史研究。又是藤村教授——我都有些同情他了,上这门被不少人本能厌恶的课……你呢?”
香也抬手查看着课程表,隔着稀薄如膜的一面荧光,星瓒清楚地看见挚友的脸上露出的宛如吞下黄连一般的神情。香也苦着脸:“近代战争史。到底为什么我们两个理科生非得选修这种东西不可?”
——借口。但星瓒只在心中说出了这两个字,没有开口点穿。
香也从来都不喜欢战争。从来都不。她知道。
就像她……从心底里厌恶现在的人类的生存姿态一样:把躲在地底下的苟延残喘当成真正的生存,用看似人心集聚的人人互相关心热爱的表象来掩饰实际上依旧冷漠无比的人心。而这样的假象,还是用“地面上的敌人”这个高高竖起的靶子来取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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