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小雅收起笑,低声道:“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了。”
谢繁漪大笑三声,说了两个字:“活该!”
“弟弟血流如注,很快没了呼吸。父王下令封锁消息,处死了在场的所有宫奴。知情者,除了他和母后外,就只有三个人。”
“冯淹、鹤公的师父,还有谁?”
彰华沉静又温柔地看着她:“三才先生。”
果然!果然跟五伯伯有关系!谢长晏的手难以遏制地颤抖了起来。
“谢怀庸当时是冯淹的徒弟,跟他学习炼丹和占卜。所以处理弟弟的尸体时,冯淹交给他去办。”
“结果五伯伯阳奉阴违,救活令弟,带回家当作自己的儿子养大了?”
彰华点头:“谢怀庸很快就辞官归隐了,举家搬迁去了隐洲。而天下人都以为,皇后只生下一位太子,就是朕。”
“虎毒尚不食子,老东西却只因为一个梦,就杀死自己的亲儿子,还杀了那么多人陪葬!如此暴君,大燕为何不亡?凭什么不亡?还有你——”谢繁漪瞪着彰华,厉声道,“你凭什么安然活下来?凭什么享尽这世间的荣华富贵?”
彰华回答道:“凭朕运气好。”
“你,你……”谢繁漪气得整个人都在抖。
谢长晏算是看明白了,彰华在陶鹤山庄的债没收够,这是要接着收呢。他根本无须刑讯逼供,因为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而现在之所以复述一遍,除了讲给她听外,还有个目的就是气死谢繁漪。
这可真是、真是……
谢长晏有些错愕,觉得彰华对待此事的态度很奇怪。谋逆是一等一的大罪,他更是几度差点丧命,好不容易反败为胜,擒住了凶手,却不急着追究定罪,还慢悠悠地在这儿说话。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确实是彰华会做的事——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人,有什么好着急的呢?
该着急的人是谢繁漪。又或者,她还有后招没有使出来。陛下,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等着她的最后一步棋?
电光石火间,谢长晏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秋姜!
对了,风小雅还没有找到秋姜!而秋姜的下落,当世只有如意夫人知道。所以,彰华的局还没有完。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猜测,一旁的风小雅看着彰华插话道:“我记得你小时候身体也不好。”
“是。兴许是连体双生子的缘故,朕比一般婴儿要荏弱得多。冯淹却道那是因为朕的命数被邪物夺走了一半,所以需要一水二金三风相辅,补回命数才能平安长大。太傅便选了那么六个人,取了他们的头发镇在朕的枕头底下。而其中的二金比较特别,是一对孪生兄弟,时刻陪伴在朕左右。说也奇怪,自那后,朕便一天天地强壮起来了。”
谢长晏心中接了一句:不止呢,到了五六岁时,还成了个让人头大如斗的小太岁!
风小雅对谢繁漪道:“看来,三才先生还是没有学到其师的本事,竟没补全谢知幸的命格。”
谢繁漪睨着彰华冷冷一笑:“可你真的补齐了吗?”
“在父王被噩梦所困的那段时间里,二金突然死了,死得十分蹊跷。这让父王更加恐惧,觉得是恶灵回来索债。”
谢长晏听到这里,不禁望向谢繁漪道:“是你吧?你从假死起,就开始谋划此事,而你的第一步,就是杀死陛下的命格侍卫?”
谢繁漪咧嘴一笑:“你猜?”
谢长晏心中一沉,果然是她。谢繁漪假死后,所谋划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太上皇报仇,只是没想到太上皇当机立断地退了位。
彰华继续道:“朕并不信鬼神之说,因此彻查二金侍卫的死因,又调查了父王的起居,果然发现是有人在熏香之中掺杂了致幻之物。可当朕再往下查时,线索到了庞家便断了。”
于是彰华登基的第一年,就拿庞岳二族开了刀。
“既查出是人为,为何太上皇还要出家?”
“当朕审讯庞家是如何得知朕有个早死的孪生弟弟时,他老人家在一旁吐血晕厥了。原来熏香中不但有致幻药,还有慢性剧毒。父王长年吸食,已无药可医。”
谢长晏忽然伸出手,覆在了彰华手上。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猜,是什么让十五岁的彰华从意气风发、张扬傲慢的少年变成了后来的彰华。现在终于知道了。在经历六岁被至亲之人背叛的痛苦后,十五岁的他再经劫难——得知了最敬爱的父王,曾愚昧地做了一桩亏心事;得知了自己的太子冠冕上,顶着胞弟的骸骨;得知了大燕国的命运从此只能沉甸甸地压在他一个人肩上……
人生的意义于他,再次天翻地覆。
很……难过吧?
很……愤怒吧?
也很……委屈吧?
被世人传为最幸运的你,从小到大就活在算计和阴谋中,其实是何等的不幸。
但只因为是太子,是帝王,所以,别无选择,只能承受。
然后暗暗积蓄着力量,勇敢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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