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扬州城内除了一些特殊地方仍然灯火璀璨之外,大多数民居都已经陷入了深沉的黯黑之中。更夫敲着梆子走过,略带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寂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一条窄窄小巷子里,一户靠近河流的人家之中,有一个小姑娘,躺在简陋的木床上。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灰蒙蒙的帐子顶,听着更夫的声音,毫无睡意。她已经两天两夜,未曾合眼入睡了。尽管精神极度疲惫,可她却始终无法睡去。她的脑子,一直处在一种极为混乱的状态之中。异样的振奋感和颓丧感,交缠在一起,日日夜夜的煎熬着她。
从前,她的名字叫做凌珲玉。死去的时候,年仅二十七岁。如今,她的名字叫做林慧玉,死去的时间,约莫就在今夜了。
身为凌珲玉的时候,她出生于大富之家,从小聪慧过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她父母的掌上明珠。可惜,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在她刚刚考入一所名牌大学的时候,她的母亲,在一场车祸里丧生。
从未经历过挫折的凌珲玉,在丧母之痛中一蹶不振,整日颓废不堪,以泪洗面靠酒度日,浑浑噩噩的躲在家里哪儿都不去,导致被学校开除。幸好还有父亲在,百般安慰鼓励,一点点将她从泥沼里拉扯出来。就在她想要鼓起勇气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一封匿名信,使得她从此万劫不复。
原来,她那敬爱的爸爸,外人眼中的好丈夫好父亲,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出轨了。那位被他千娇百宠金屋藏娇的外室,甚至还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已经八岁了。
她母亲的车祸也不是意外事故,是她父亲动了手脚。原因吗,很好理解。儿子大了,他不希望他没名没分的活着,也不能理直气壮的继承他的事业,他想要给那对母子名分,同时也不想跟妻子离婚分薄了自己的财产。只可惜如今的男人不能像古人那样三妻四妾,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于是,他狠下了心肠,将曾经同甘共苦的发妻送上了绝路。
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凌珲玉起初也是无法相信的。她原本以为,那封匿名信是谁的一个恶作剧。可是,随着她的一步步调查,以及某一天她父亲将那对母子介绍给她认识,笑言这是他最近认识的刚刚离了婚的一位单亲妈妈。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她不得不信了。
天塌了,地陷了,凌珲玉的世界完全崩塌了。
她躲在从前妈妈送给她的一栋小木屋里面,五天五夜,水米不进,差点就此追随母亲而去。五天之后,她披头散发的打开门,看着冉冉升起的朝阳,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你毁了我的世界,我要毁了你们所有人的世界。
将近十年的时间,她一步步的部署,慢慢的计划。微笑着看着父亲牵着那个女人的手再次步入婚礼殿堂,微笑着叫那个孩子弟弟,微笑着继续做她父亲眼中的乖女儿。她的脸上,仿佛带上了一个面具,除了微笑,再不会有其他的表情。
所以,在她使得那个男孩死于游乐园事故的时候,她带着微笑。在她用计使得那个女人流产而亡的时候,她带着微笑。在父亲被她下的慢性□□带走生命的时候,她依然带着微笑。
在她将父亲的所有财产捐献出去之后,她服下为自己准备的烈性□□。肚肠里痛得像被千刀万剐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是带着万年不变的微笑。
意识模糊的时候,她看见母亲的脸,心里想着,大约,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她了。毕竟,天堂和地狱的距离,是那么的遥远。像她这样满身罪孽的人,约莫,是会下到地狱的最底层的吧?
可是,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看到的不是地狱的景象,是一间普通的小屋。而她,成为了她,一个名叫林慧玉的古代小女孩子。
那一天,她的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一时清醒一时糊涂。一会儿觉得自己是凌珲玉,一会儿觉得自己是林慧玉。她有属于凌珲玉的记忆,亦有属于林慧玉的记忆。两种人生两重人格混在一起,令她痛苦不堪。一天一夜之后,她才稍稍缓过来,能够清楚的分析自身的遭遇了。毫无疑问,她依旧活着,没有下地狱。可是,她却丝毫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意志。上一世属于凌珲玉的人生已经令她感到极为疲惫,她觉得自己没有力气重来一次了。更何况,还是身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
不管她是凌珲玉也好,林慧玉也罢,她都不想再继续活下去了。
想通了一切之后,凌珲玉从床上吃力的爬起来,穿上搁在床边的一双旧布鞋,走到一张木桌前,试图点燃桌上的油灯。古代的火折子她从来没有使用过,摸着黑费了好半天的功夫,才终于成功。小小的油灯火苗,燃了起来,昏黄的光照亮了半间屋子。
借着油灯的光亮,她从搁在墙边的一个大木箱子里,找到了一匹青色布料。又从外面房间里的针黹竹筐里,找到了一把剪刀。用剪刀剪开布料,搓成了一根上吊绳。凌珲玉拖着病弱的小身子,吃力的叠起两个凳子。爬到凳子上,将手里的布绳结到房梁上面,她握着绳子,心如止水,眼神极为平静。
就在凌珲玉即将给自己的脖子套上绳子的时候,一个焦急的女声,在她耳际响起:“玉儿,我的好玉儿,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谁的声音?凌珲玉蓦然回首,只看见自己的影子,孤零零的映在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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