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谷场上的木亭里,不大的火炉上正坐着一把小小的铜壶。
铜壶里的水汩汩沸腾着,把壶盖掀的不停舞蹈,向上窜出直直的白气。
火炉旁的两把椅子静静摆放着,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坐。
秦五哥聚精会神地站在木亭里,凝神注视着下面比射场里的动静。
他原以为以秦浩的身手,对付一个没用的废物,根本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直到刚才看到李恒激动地站起了身,这才隐隐觉得似有些不妙,忙起身向着人群中间望去。
出乎他的意料,正在下面场中比试的人物,并不是秦浩和姚远,而是另有其人。
这让秦五哥心头一晃,有种说不出的担忧慢慢向上袭来。
秦浩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向聪明过人的他,今天竟然会轻易着了人家的道,让姚远牵着鼻子走?
以他的技艺,对付那个姚远应该是件绰绰有余的事。
可明明是件可以轻易做好的事,可他却偏偏要把这件事给搞复杂了。反倒让自己一直都处在了很被动的位置,这不是糊涂吗?
还有那个姚远,平日里看他傻里傻气、柔柔弱弱的样子,该不会也是装的吧?
可是不应该啊,哪有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能装的那样像,而且一装就是这么久的?
可他今天的表现,明明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沉着、冷静,还有那些本该属于大人才有的狡诈……嗯,还真有些看不明白……
秦五哥思索着今日这种种的不寻常,心里翻江倒海似的,可外面却看不出有丝毫的痕迹显露,脸上依旧是一副淡然处之的表情。
李恒提着铜壶喊他坐下喝茶,他背着身摆了摆手,仍然站在那里不动,眼睛注视着比射场里的一举一动,分析着那边事情的走向。
李恒正要多说两句,却见刚才一直不见踪影的王德庆,从梯子上慢慢爬了上来。于是慌忙起身放下手里的茶杯,快步过去,伸手搀他上来。
王德庆是老把头里辈分最高的人物,军户出身,之前曾跟着李成梁的部队抗击过蒙古,立过战功。
可他是个性格刚烈洒脱的人,最不喜欢官场里的那套迎来送往,因此仅凭着斩首之功熬了个小旗长,便再无进取了。
年岁大了,退伍还乡后,他便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向阳庄,依旧过着务农打猎的生活,日子倒也过得消停自在。
只是刚烈的性子仍然难改,争强好胜的心思也是一分没变。
自从他当了这向阳庄的斗猎魁首,便几次都想要去夺取铁岭卫的斗猎魁首,也算是为久别的家乡做点实事。但无奈几次下来,结果都不太如人意。
久而久之,这便慢慢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只盼能在有生之年了此心愿,为这向阳庄里百十来户乡亲们,挣个免除税赋的好事回来。
可如今他已是将近七十岁的年纪,虽然身体依然健朗,但铁岭卫的斗猎节三年一举,如此算来,今年大概也就成了他余生里的最后一次夺魁机会。
可铁岭卫下辖三堡十六庄,想要在这么多的强手里夺魁,那又是谈何容易!
尤其这铁岭卫斗猎,各庄堡的老把头们都只是带队,并不许直接参赛,届时就只是一帮孩子们在那里争锋斗智,如果只知一味斗勇,那又如何能在群雄逐鹿中胜人一筹?
而最令他感到担忧的,也正是这向阳庄里一向都是重武轻文,少年们都深染了好勇斗狠的习气,成日里只讲射艺马技、斗搏使狠。对韬略二字却是用心甚少,甚至还生出了许多对之鄙夷不屑的味道。
这也恰恰成了向阳庄想要在铁岭卫斗猎节上夺魁的最大障碍,如若不改,还是如此这般的话,今年的铁岭卫斗猎魁首,怕也是无望的。
“老王叔,好一阵子不见您。您这是去哪里了,看看您这一身的雪,冻坏了吧?”
李恒一面给王德庆拍着满身的雪,一面笑盈盈地问询。
站在一旁的秦五哥也朝着王德庆略一致意,微微拱了拱手,简单应付了一句“老王叔,辛苦”,就算是礼到了。
“呵,秦五哥,过来一起喝茶啊。”
王德庆拍着身上的雪,和李恒一同在火炉旁就近坐了,伸出手来放在火炉上烤暖,转过头对了李恒轻轻笑道:“呵,没事,刚才去那边猎场里转了转。”
李恒接着王德庆坐在炉边的椅子里,将旧茶倒干净,用新煮的水重新泡了一壶新茶。再用沸水将杯子重新洗净了,为王德庆满斟了一杯热茶送到手里。
“老王叔,今天您可是差点错过一场好戏啊。好在现在还不算迟,好戏还没完呢。”说着,嘴往亭子下边秦五哥的比射场里努了努,示意他往那边看。
王德庆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笑道:“唔,是吗,什么好戏会让你李恒如此挂怀啊?那我必得看看才行。”站起身向外走了几步,往人群围满的斗射场中看过去,眯着眼睛,猜认场中的人物。
“那穿皮裘的少年,倒像是秦五哥家里的秦浩。站在秦浩旁边的那个我也认得,是张斗昌家的小子张光北,两人武艺都不错。”
“咦?”王德庆似是看到了什么诧异的事情,伸着手往场中指去。
“那边那个跑来跑去的小子是谁,我眼拙,一时竟没认出来。”王德庆偏着头向李恒这边望过来,似要他帮忙确认。
李恒呵呵笑着,啜了一口手中的茶。然后放下茶杯站起身,也来到亭前与王德庆并排站了,手指着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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