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的这条栖鹤巷,夜不算深,但周围空旷无人,只有道旁积翠如云的老榕树,在风里发出沙沙声。
他便道:“公子,我没发现有人跟着。”
是她多虑了?陆莳兰便不再说什么,她突然又想起下午放衙后收到的那封恐吓信,会不会是送来那封信的人?
说起来,她回京才几天,手上并无案子,会是谁给她送来了那封信?
信上也没有直说,是不准她查办哪桩案子,或是不准她插手某项巡视,更像是纯粹的辱骂,泄恨。
一边想着,陆莳兰已回到自己院子滴水阁。
一跨进屋,却见她那二妹陆莳安在里面等着她,眼圈还红着,似是才哭过。
陆莳兰午时只用了碗清粥,到现在饿得慌,但也只能先应付这个妹妹。
陆莳安虽是继母所生,但陆莳兰的生母去得早,继母性情温柔,对她还算不错。她如今既是家中长子,便不能不管这个妹妹。
陆莳兰还未来得及训话,陆莳安已道:“哥,祖父因今日之事,竟罚我禁足一月!你去跟祖父说说罢。过些天便是霍家老夫人的寿辰,我特地准备了贺礼,想要亲自送给老夫人。我不想被禁足!”
陆莳安语速极快,又道:“你们当我豁出脸面去找宁珘哥哥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大姐虽然去了,但是还有我啊。哥,你想想,我若嫁到霍家,你不是就平步青云了?”
陆莳兰不料陆莳安毫无悔意,神色微凛,将她打断:“安安,若对方对你有意,哪需你如此费尽心机。你这般行事,除了被人看轻还能换来什么?还好首辅无意将你今日之事宣扬出去,否则,你还如何嫁人?”
听到这话,陆莳安的笑容立时消失,沉默一阵,却找不到话来反驳。
陆莳兰便又道:“以后,不要再有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放心罢,祖父一定会为你物色一门好亲事。”
如今的霍家深似海,陆莳安这样的性格,一个不慎,连骨头也不剩。
陆莳安瘪了瘪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使性子瞪了陆莳兰一眼,便飞快地跑掉了。
陆莳兰也不再管对方,让她先关在家里,好好磨磨性子。
隔日,陆莳兰依旧是早早起来,便往都察院去。
到了署房,她为自己沏了杯春茶,又拿花洒铜壶将案头的一株绿莺浇了水,别的同僚仍旧未至。
她想着今日就要正式领办巡视事务,心中欣悦,前几天,副都御史都只是让她熟悉都察院的环境。
这时,门房却引了一名公公进来,对方让那门房退出去,才笑眯眯看看她,道:“是陆槿若陆大人罢?皇上有召。还请大人跟咱家进宫一趟。”
陆莳兰心下疑惑,皇上……?
她知道,当今太后,与霍宁珘是同胞姐弟,霍宁珘是皇帝嫡亲的小舅舅。
除了这点子关系,陆莳兰想不出皇帝召见她的理由。
陆莳兰尚是头一回进宫,皇城的朱楼庑殿,檐铃翘角,都比旁处的建筑来得雄奇蕴秀,她却未抬头欣赏这连绵迤逦的宫室,一直到被领进皇帝所在的殿中,始终目视前方。
那公公只将她带到一处殿门前,便让她自己进去。
陆莳兰蹙蹙眉,只得独自进殿。
她身上穿的是青色七品官服,胸前补子刺绣五彩鸂鶒,墨色长发齐整整束在乌纱中。腰间悬挂着一枚御史印,刻着“绳愆纠谬”四字。
这么一身被其他人穿得看腻了的官服,穿在她身上,有种难以言道的清举韵致。
萧冲邺看着缓缓走进殿中的人,一时失神。
“臣都察院陆槿若,叩见陛下。”陆莳兰自是不可能直视天颜,而是朝着前方那个她用余光看到的人影跪下去。
入了京便是这样,处处是皇亲贵族,个个都比她官大几级,有得行礼的。
这满朝文武中,也只有霍宁珘才有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的待遇。
她俯身在地,从萧冲邺的角度,能看到对方颈间露出的一截肌肤,凝脂般的雪色。
“平身。”他缓缓开口。
听到头顶传来的男子嗓音,陆莳兰微微一怔,她竟对这声音并不陌生,听着怎像是……她压着心中疑惑,从地上站起。
果然,她随即又听对方以熟稔的口吻道:“槿若,抬起头来。”
陆莳兰便遵旨抬起眼。
当今皇帝萧冲邺尚未弱冠,虽只十八岁,身量却颇为修长,着一袭藏蓝缎地团龙缕金圆领衫,,头戴轻冠,有着与年纪不符的冷静持重。
那张俊郎少年的脸,却是陆莳兰认得的。
“很意外,是不是?”萧冲邺唇角含笑,目光定定落在陆莳兰的脸庞。
陆莳兰如实颔首。
的确意外。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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