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叹了口气,“既然一切自有命数,我们在这里,又能做什么?”
“等着……”他忽然出声,手里多了一个赤色琉璃的卷轴,“我们总能在这儿遇到她们。”
“可是……”霜序瞧了瞧他的脸色,小声问道,“即使遇见了,我们又能怎样?这里面的……”她小心地瞅了瞅那卷轴,“我们又岂能改了什么?”
三微的指尖缓缓划过卷轴墨色的牙带,“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段小六很早就收了摊子,不知何故,自听到那声音,心里头就惶惶不踏实。回到家里,早早落了锁,将门窗关严实了,坐在桌前来回思量。
自己原先确是凭着小聪明和探听消息的本事,胡诌几句骗钱,后来,却不是。一切的变化仿佛就是自那次失足落入万安河。
这万安河,穿城而过,河道不宽却很深。因经过东西闹市,河上常年商船往来穿梭,甚是热闹。那日自己是如何落了水,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彼时天色已晚,他收了摊子,在河边与昔日茶楼里一起跑堂的几个兄弟看河上花船。
花船上是长庆楼里的乐姬,各个形容曼妙风姿诱人,身边的阮老四叹道,“若是能娶到那华裳姑娘,也不妄此生啊……”一众兄弟哄堂大笑,“就你,若能被华裳姑娘瞧上,我们去给你端洗脚水……”嘻嘻哈哈之间,段小六似乎被人推了一把,莫名其妙就一头栽下水去。他本是识水性的,倒并不惊慌,踩着水往河面上游,却看见水中朦朦胧胧起了雾气。
水里起雾气本就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而这雾气却越来越浓厚,渐渐将自己身子周围拢住,他甚至看不清水面在何处,周身冰冷,这才觉得很不妙。当下顾不得许多,使劲踏着水猛游起来。好在雾气很快又淡去,冲出水面之前,他分明看见水中一串串如夜光宝珠的水泡,璀璨而过。他浮出水面喘了口气,复又埋进水里想再瞧分明些,那些水珠和雾气早已无踪,一切都仿佛是个错觉。
爬上岸,也顾不上和那些个兄弟打招呼,自己回到家中,换了干净的衣服。方倒了杯茶想压压惊,见那茶水中晃晃悠悠显出些画面,竟是那阮老四与华裳姑娘谈笑风声。他一惊,急忙揉揉眼睛,碗中除了茶汤摇晃,哪里还有什么景象。觉着自己必是受了惊吓,看花了眼,一口把茶水喝了。
然而不出几日,他竟听说阮老四因着救了被人调戏的华裳,被华裳奉为上宾……而他们几个兄弟也真正去轮流端了几日洗脚水……
再往后,他发现自己在为人算命之时,若是往那茶盏里瞧上一瞧,就能看到面前之人的前生后世。起初他并不相信,随口就说了,然而每每都是分毫不差。一时被奉为仙人,那摊子前面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银子是赚了,他心里却也并不踏实,这岂不是说破了天机?说破了天机不是要折寿的?因此再往后,他也不敢事事说得分明,说一些藏一些,含含糊糊,却也足够为他赚了许多银子。
他琢磨着,再赚些钱就回乡买块地养老去,省得沾惹是非,没想到今日就遇上古怪,心下盘算着要么这就卷铺盖走人。
正想着,窗户啪嗒一声开了,他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朝外面看了一圈,并无人影。当下关紧了窗户,一转身,看见桌边已坐了一人,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砰砰磕了几个头,嘴里念着:“仙人饶命,小的赚些糊口钱,再不敢胡说了……”
上面坐着的那位,似是打量了他一会儿,方道:“你有此番际遇也是机缘,念你未借此作恶生事,且不惩你。只是从今后也不可生妄念说妄语……”
段小六又是一个劲儿地磕头,“仙人饶命,小的不敢了,这就回乡下去……”
那仙人似是想了想,又道,“回乡下就不用了,你还是守着你的摊子。有些事,却要你帮我看着……”
霜序跃下墙头,想着方才段小六吓得惨白的脸色,不觉轻笑出声。笑到一半,一抬头,再笑不出来。三微自暗处踱出来,神色冷肃。霜序正想上前撒个娇认个错,见他后面跟着走来一人,惊得急忙伏下身子,“见过首律……”
龙潜上前几步,将她扶起,“霜儿,此处不比嶰谷,玩闹不得。”见她仍垂着脑袋,神色惶恐,不由将声音又放温和了些,“这里最是人间繁华处,气数脉象命格交错,我们行踏其间,自是要十分小心,以免乱了方圆纵横。”他顿了顿又道,“你二人且安心在这里等着就是。”
她乖巧地点头,“霜儿记住了。只是……”她抬眼瞅了瞅三微十分难看的脸色,“她们出现的时候,我们如何知道?”
一时风过,龙潜黝紫色长袍一角微微扬起,霜序顺着他的目光,看入京城静谧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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