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赤锦回房收拾细软,耿照推门而入,与她并肩坐在床缘,握住她温软白腻
的小手,凝着桌顶灯花摇曳,半晌无话。
「我不哭,也不闹着留下来陪你。你说要怎么,我就做什么,一点也不让你
烦心。」宝宝锦儿强自微笑,盛着两丸黑水银似的翦水明眸里泪花打转,硬是不
让淌落。「但相公心里有什么,都要告诉宝宝,别独个儿在心里苦,好不?」
宝宝,是我的七叔……我的七叔死了。我亲手化去他的尸骸,还对人说我不
认识他,说那不过是个犬死道旁的无名小卒——
耿照几乎忍不住要倾吐一切,就像过往那样,但萧谏纸阴冷决绝的声音在耳
畔响起。「屈咸亨三十年前便死了……世人没有一刻忘记过他。死在山上的无名
尸,决计不能是屈咸亨!」
他轻拍了拍少妇的手背,对自己也对宝爱的玉人狠起心肠,不去看她泫然欲
泣的绝美泪颜,自床沿站起身。「别担心,宝宝。一切……一切都会好好的。你
在冷炉谷等我,待此间事了,我陪你送大师父、二师父回乡。」
大宅一夜间撤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扫地开门的李绥。
绮鸳在另一处乌家物业里建立据点,饶是加紧手脚,仍花去大半夜时间。天
未大亮,潜行都倾巢而出,于全城各处搜集情报,掌控不同本的流言耳语。
但殷横野动作之快,仍超乎耿照预期。
沉沙谷的骚动,昨儿未入夜前已在城中流布,说是南宫损勾结匪徒,行刺萧
老台丞,以失败伏法告终。而后萧谏纸回城,状若疯狂的抱尸异举令传言一变;
巡检营载运死者入城,遭人目睹尸骨无全的惨状,流言再度歪曲变形——
「这人很厉害。」绮鸳呈交报告时,难掩那份挫败与不甘愿,不能尽情地贬
低对手,令少女极不痛快。「不断被修正的谣言,传播速度最快,效果也最好。
定于一尊的说法,三岁孩儿都不上当。」
天明后陆续回城的越浦衙差,终于交接下班、准备打道回府的驿卒,持续为
谣言添砖加瓦。到得这一日的晌午,几已勾勒出殷横野想要的结果——
死者是剑冢的副台丞谈剑笏,及秋水亭主南宫损,活着的是萧谏纸。加害者
与被害者的角色,在此产生了微妙的错置。
萧老台丞是武烈帝的功臣啊,忒有名望的人,岂能无故行凶?哎呀你不晓得,
听说在沉沙谷搜出了证据,萧谏纸不是好人哪,搞出了个叫什么姑爷的神秘组织,
想要造反……
前些日子流民围山,不是有帮黑衣人搞事?就是那捞什子姑爷啊!
你别笑死人了,什么姑爷,我还姑奶奶咧!是「姑射」!我五姑父他六姨的
大儿在将军手下当差,说慕容柔早就暗中派人查这个姑射了,没曾想,居然是从
龙功臣萧谏纸搞的花样!
听说那谈大人刚正不阿,疑心老萧有猫腻,与南宫损商量举报,老天没眼,
消息走露,萧老儿先下手为强……沉沙谷里找到了南宫大侠与谈大人的亲笔书信,
说在白城山谈大人屋里有证据,县令已派人去搜。这要查出铁证,啧啧,萧老儿
要诛九族啦!
殷横野虽受「不使一人」的誓言所制,不得不交出东海儒脉的权领,却总能
变着花样利用资源。这散播流言的系统连绮鸳都觉高明,背后不知是何等势力精
细运作。
耿照一夜无眠,在李绥的伺候下梳洗更衣,换上正服,待慕容柔传召,然而
直到傍晚,李绥进房问膳,都没有来自将军驿馆的消息。
等到第三日上,耿照终于按捺不住,命李绥备车,往驿馆求见将军,谁知又
吃了闭门羹。「娘娘有命,让将军走一趟栖凤馆,已去一会儿啦。」任宣神色古
怪,耿照心觉有异,低声道:
「我写的便笺……将军看了么?」
「我当日便已呈交。」却未正面答覆将军看了没。
耿照沉吟片刻,面上不露声色,微笑道:「任兄气色不错,脚伤好全了罢?」
任宣拱手道:「托大人之福。」犹豫了一下,见堂外无人,仍是着意压低了声音:
「大人自好回转宅邸,近日之内,暂且休来。小弟猜想将军公务繁忙,日日皆要
外出,大人恐怕遇不上。」
——这是将军的意思。
耿照警省过来,起身告辞,途经萧谏纸的驿馆,其外并无官军把守,显然镇
东将军未以犯人目之。
流言在几日内,越传越不像话,有真有假,唯一不变的是细节渐多。「姑射」
与刀尸的关连,近期武林事如何起于「姑射」……市井里随便拉个人来,都能说
上一大套,个中不乏萧谏纸为迟凤钧等备下的脱罪说帖,消息若非萧老台丞所释,
代表迟凤钧早已变节,又或打从一开始,就是平安符阵营的反间。
失踪的琉璃佛子亦是「姑射」成员之一,还试图侵犯皇后——传到这份上,
始终装聋作哑的慕容柔也成箭靶,盛传他之所以包庇萧谏纸,迄今尚未押人取供,
怕与「姑射」之间千丝万缕,死活脱不了干系。
慕容柔八风吹不动,旁人可捱不住这块饵香,纷纷出手。
白城山在行政地域上,属西城县与峒州所辖。埋皇剑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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