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陆临范堃一行人等中午时分便来到了这十字大街,果然见到这里人声鼎沸、热火朝天,已是一片大卖场的情形。康轴也不布置展台了,而是把箱子一溜沿街道两边排开,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满了“磨喝乐”,一边俱是一套一组,每套都放在一个“工”形的木制托盘上,显然是按套发卖。不过这托盘不知为何都是形制简洁,什么雕花装饰都欠奉,让人感觉美中不足;另一边则是直接摆在木箱面上,密密麻麻、形制杂陈,应该是按单件或者一对发卖。两边都照旧围着隔离带把人潮分开,一头摆着一副桌椅几个康轴临时请来的账房一边记录售出的货物数量一边收钱,忙得大汗淋漓。两边还各有一个伙计每售空一面就从后备的箱子里源源不断地取出货品摆上。
看到这般情状,范堃对陆临心悦诚服:“诚如兄长所言!这‘泥人康’今日果真出手了。”众人也纷纷捧哏,夸赞陆临明察秋毫。可陆临细看了片刻却瞧出了异常之处:“不对,怎地在排队购买的如此多小户人家?”众人闻言也仔细分辨了一下,只见在争相抢购的多有贩夫走卒之辈,其余人等从衣着打扮来看也顶多是温饱之家,少见有着缎衣锦的富贵之人,待看看周遭饭馆酒肆倒是或坐或站聚了不少富豪巨室和文人墨客,正神色复杂地看着当街的卖场,气氛很是诡异。
按理说,康轴的“磨喝乐”再受追捧,能消费得起的也多是富贵人家,现下这些人反而少有出手购买的,抢购的多是些平头百姓——啥时候大宋的黔首都富成这样啦?众人不知深浅,正惊疑不定。这时恰好一个短衣打扮的半老汉子刚购得一套“磨喝乐”,小心翼翼地用布包了,满心欢喜地从人群中挤出来。
陆临眼明手快,上前拦住这老汉去路,拱手行礼道:“尊驾留步,在下有事相询。”老汉见有人突然拦住自己,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包裹,转眼看见陆临衣着光鲜、气度不凡、不像歹人,遂放下心来,恭恭敬敬地回礼道:“不敢当官人这般称呼,官人有话但问便是。”
“方才我见老哥买下了整套的‘泥人康’‘磨喝乐’,想必价值不菲,能得老哥关爱至此,老哥膝下千金当是有福之人。不知这‘磨喝乐’售价几许?”时下一套好的“磨喝乐”售价十贯至数十贯不等,凭‘泥人康’这番操作,一套叫价十来贯是稳的。见这老汉直接买下一整套,这相当于一般小户人家大半年的花销了,所以陆临有此一问。
老汉见说,顿时明白了陆临的意思,感叹道:“不瞒官人说,小老儿膝下是有一女,虽是云英未嫁,迥耐小门小户,养在深闺是不能够的,自小便在城东自家的干果摊子帮忙,早些时日在这十字大街见了‘泥人康’的‘磨喝乐’便如魔怔了一般,念念不忘。想小老儿操持那干果买卖,每日糊口而已,哪有闲钱去买那‘磨喝乐’?何况人家之前都是只摆不卖,多少达官贵人便有钱都求购不得。对这丫头关爱是有的,只是小老儿没出息,不能如她的愿,说不得只好每逢这‘泥人康’出摊,便让她过来看看,过过干瘾罢了!”老汉说到这里,有些触动肝肠,眼眶红了,忙不殊地用手抹了抹,复又说道:“小老儿无状,让官人见笑了。今日这丫头惯例一早过来看‘泥人康’摆摊,不一会就兴冲冲地赶回家里来,说人家开始标价发卖了,一件叫价五吊、一对八吊、一套却只要价两贯四吊!我那浑家还道这丫头疯魔了,嚎啕不已,这丫头却信誓旦旦没有虚言,只是央我来买。小老儿只好过来看看,发现果真如此!这丫头也算盼出头了,小老儿便咬咬牙买下一套,叫这丫头高兴高兴。”
陆临一听,感觉难以置信,老子身强力壮,啥时候开始幻听了?又问道:“老哥休要诓我!这‘泥人康’可称河北第一巧匠了,他的‘磨喝乐’等闲卖个十来贯铜一套当不在话下,怎地卖得如此之贱?”
“莫说官人不信,小老儿开头也是不信的!只是官人你看,现在在购买的不都是如小老儿一般的小户人家?”老汉压低声音,半带自豪半带调侃地说:“倒是旁边那些豪富人家拉不下脸面跟我等一齐排队,想派家中仆人下去购买又怕被人认出,却便宜了那些闲汉破落户,光代客排队采买,也得了不少银子落腰。”说罢猛发觉陆临也属于自己调侃的那“豪富人家”之列,忙告声罪,辞别走了。
陆临和这老汉的对话,一旁的范堃等人自然也是听到了。一方面终于明白旁边那些富豪巨室和文人墨客为何神色如此复杂,想必是既高兴“泥人康”终于愿意发卖出品的“磨喝乐”,又为这标价如此之低,乃至要跟那等市井粗鄙之人排队争购感到自**份,富户想到的是“暴殄天物”,文人想到的则是“有辱斯文”了;
另一方面,昨日直至方才陆大保正都自信满满地断言“泥人康”今日必定高价发卖先前的“磨喝乐”,大家伙都是深以为然,捧过哏的。没想到陆大保正只猜对了开头,却没猜对结尾,“泥人康”这不按套路出牌的举动让众人集体闪了腰,众人尴尬自不必说,陆大保正更是被啪啪打脸。
陆临当然感受得到身后那诡异的沉默,饶是久经风浪的他都感觉场面有点hold不住。正没奈何处,还是好兄弟、铁杆哥们范押司出来救场:“不想‘泥人康’这纨绔如此不堪,竟收不住场,眼下便要贱卖所有还账了!倒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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