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自己是用耳朵先听到还是用皮肤先感到他说的话的。他说,我喜欢你。
路肖维本来一直在克制的,他想把这肌肤相亲的时间尽可能往后再延一延,他一来就这么急色,要是让她误会了他坐飞机来这么一趟只是为了和她睡一觉,可不好。
但是某一瞬间他突然就克制不住了,他发了狠似的扳过她的脸,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她的嘴,然后把她的脸向左偏了一偏,将她抵在镜子上,好像要把整个人溶进镜子似的。路肖维把自己的手臂撑在她的背后,手背紧挨着冰凉的镜子,他感到了她身体一瞬间的僵硬,但他并没有住手,而是希望把自己的热力传达给他。他想起了以前,她柔软得像一团泥,他想把她捏成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
他的手很自然地去向了他以前常去的地方,不需要任何指引,习惯的力量就是这样强大。
“别这样!”钟汀下意识地叫了一声,路肖维明显被她的叫声给惊住了。
钟汀的心里已经做好了重新接受路肖维的准备,她很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也很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但她的身体像是有记忆似的,拥抱亲吻她还能接受,可再进一步……他一触摸她某个地方,就像按了报警器。
“怎么了?”
他的动作变得更加轻,但他感到了她身体在猛烈地颤抖,她用一种略带请求的语气说道,“别这样。”
于是他只能放开手。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她低着头推开他,“你要不要喝茶?”
“我去给你拿。”还没等他回答,她就慌张地跑向厨房,其实走也不过两步。
厨房不过两方,她抵在门上。那是扇磨砂的玻璃拉门,他能透过玻璃隐约看到她肩膀在抖动。
那天的画面完全不顺从她意愿地再现了出来,“你又不要钱”在她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钟汀觉得头都要炸了。她以为她已经忘了,不过就一句话而已啊,他也不是故意的,人一天会说多少句话啊,怎么又想起来了呢。
对伤痛的记忆促使人类进化到今天,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能,即使心里刻意忘记,但是身体却会被强制唤醒,如果无知无觉记吃不记打,人类早就灭绝了。可这项能力现在却折磨着她——人类里非常微不足道的一个。
路肖维站在那儿,那扇古旧的玻璃拉门将他俩隔开了,他又见证了一遍她的痛苦,从过去到现在,她的痛苦都是他造成的。
接着,他听见了水流声,厨房里的水龙头哗哗响着,他浑身难耐的燥热顷刻间就被扑灭了,他知道她又哭了,好像和他在一起她总是在哭。
他甚至连推开门抱住她说对不起的勇气都没有,道歉也是对受害者的二次伤害,他唯有沉默,那种无能无力的感觉前所未有地袭来。无从解释,只能补偿,可是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补偿的方向在哪里。
许久之后,钟汀拿了两杯麦茶出来,麦茶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很冰,春天还未到,他俩对坐啜起了冷饮,也没别的话可说,就那么静静坐着。
桌上摆着两盆菊花,一盆白色,一盆黄色的,细长的花瓣拥挤在一起凑成一个花球,十分热闹。
“花开得很好。”
钟汀啜了一口麦茶,点了点头,“是啊。”她突然觉得放这么两盆花不太吉利,虽然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
然后谈话又陷入了僵局。有一瞬间,他们感到了彼此的无能为力,像两个拿着零花钱兴高采烈去冷饮店买冰淇淋的小孩子,出发的时候把各种口味的冰淇淋在头脑里幻想了一遍,可到了店里,才发现钱已经丢在路上了,再回去找,可钱并不会在那里等你。
两个小孩子可以抱头痛哭,但他们是奔三的成年人,没有此项权利,于是只能喝茶。
在沉寂中,他突然来了一句,“我想,你的孩子一定同你一样可爱。”
钟汀并不回应他的话,只是把话题岔开来,“日本的生育率越来越低了,好像全世界都是这种趋势。”
他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知道我和你的孩子,像我多一些,还是更像你。我真希望像你。”
她还是希望长得像他,他长得多好看啊,可是他们不那样是不会有孩子的吧,钟汀此时看着路肖维,他的嘴巴吃力地抿着,看向她的眼神隐含着期待,哪里是隐含,分明是明目张胆了,她觉得他这个样子十分的可怜,不忍让他完全失望,于是用一种夸张地类似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来日本吗?有一师姐各方面条件都比我好,还是副教授,可她怀孕了,机会才落到我手里。知道我们院里最恨的是什么吗?公派怀孕!这种人简直人人得而诛之,院里这么穷,不可能容忍有人把经费当怀孕休假补贴。”
说完她又感叹起了避孕手段的不可靠,没有任何手段能百分百避孕。她用这个漏洞百出的理由来解释刚才对他的拒绝。她并没拿自己举例子,提离婚那天她去买了紧急避孕药,因为药效不是百分之百,她提心吊胆了将近一个月。她那时以为要和他一了百了了。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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