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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潮正在书房训斥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书房的门,却被突然猛地撞开,啪……地一声,让王延兴心头一惊,谁这么大胆,竟然打刺史的门?
他回首看去,见门口站着的竟然是他的祖母。他连忙躬身行礼道一声祖母。
老太太却没理会王延兴,只见她,打门入内后,步伐稳健,动作流畅自然,毫不拖泥带水,直奔王潮而去,指着王潮鼻子就骂:“你这畜生!逆子!除了打!骂!你还会什么?多好的孙儿,就是被你!被你打坏了!”
见老娘突然前来,王潮忙不迭从主位上下来,伸手过来扶自己的母亲,却被老太太一把打开:“你不是有能耐吗!来啊!将老婆子一并打死了,好显得你威风啊!”
“母亲!这大哥儿口出狂言,大逆不道啊!”王潮连忙低声解释道。
“口出什么狂言了?不就是多几百石几百千石铁吗?你没让他试,怎么知道他炼不出?”敢情老太太一直在外面听啊,这话都听到了。
“可这炼铁毕竟是匠人的事,孩儿以为,大哥儿,还是应该多读些诗书,没有学识,将来别人也不服啊!”
“狗屁!你现在坐着刺史位,倒是写篇锦绣文章诗篇给老婆子看看?”
一句话把王潮给噎了个半死,王潮自己读书也是有限,做了书吏之后,忙于案牍,更是没时间去构思那锦绣文章,以他现在水平写的诗文,若是交给徐夫子来判,也就是个粗通文墨的评语。比起王延兴的不学无术当然是要高上许多,却无论如何也是够不上牧守一方的刺史!
王潮无话可说了,老太太气势却更旺了:“好好的一个男儿,却让你关起来读书、读书、读书,顶个屁用!既然他爱炼铁,就让他去炼铁!谁也被想拦着!”
“你看这天下,说是天子治下,可天子能管得到谁?不多炼些铁器打制兵器,谁来保护老婆子?继之哪怕是只炼了一斤铁,你也得记着,这是孙儿的功劳!”
“是!孩儿谨记……”王潮低着头,应承道。
还真是棒打老虎鸡吃,一物降一物。王延兴苦求无果的请求,被老太太三言两语就解决问题。
只是王延兴还没因为幸福来得突然而好好高兴高兴,又耷拉了下来,老太太接下来的决定,又让他实在难以开怀。因为,这个铁作坊,并不大:大匠一人,炉头一人,算是技术人员,小工七八人,另外挖矿的、烧炭的、送货的,加起来,也有三四十个人。王延兴计划只带最佳搭档刘伴兴,和吕奇这个拖油瓶,结果,老太太嫌刘伴兴伺候得不好,还要加上王延路和采儿一起伺候。更可笑的是,还要王潮安排二十个兵随行,以护卫王延兴的安全!
可老太太还嫌不够,还非点名要王潮的牙将之一的邹磐去跑一趟……
为了这二十六个人,还有这二十六个人两个月的补给,王审邽不得不专门安排了一条船!
老太太的好意,王延兴没办法拒绝,可是,他必须考虑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费用与收益是不是匹配!去折腾这么大小的一个铁做,增加的铁料,能有多少收益?这份收益,够不够得着这些兵的粮饷?唐代铜铁比价大多数时候维持在一比十左右,大致地说,一斤铁料值钱十文。到了战乱之时,铁作为消耗品,就开始涨价了,现在泉州铜铁的比价在一比五的样子,也就是说,每增加一百斤铁,也只不过是值两千铜钱。而一名兵士的粮饷供应为每月六斗米,每半年一匹布和一定量的酱菜,折算成铜钱,就相当于每人每月要消耗两百文:二十人,就是四千钱,也就是说,单是为了冲抵这些兵士的日常开销,就要多炼两百斤的铁料。
看着一船的物质和随行的二十个穿戴整齐的牙兵牙将,王延兴心中不是兴奋,而是无法收支平衡的鸭梨山大……
唉,事已至此,也只好先这样了。
临到出发前一日,王延兴去向徐寅辞行: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到他那里读书了,也该打声招呼吧。
等到州学放学之后,他才进了徐寅住的院子,这次倒是没有遇上那个有些活泼的徐小娘。见了徐寅,行了弟子礼之后,王延兴道明来意:“延兴此去,为铁做事。若能做产些铁器,也为泉州百姓手中,多以几件镰刀、锄头!”
徐寅点了点,说道:“实事求是……继之能以身体力行去践行自己的想法,为师亦是自叹弗如!”又一沉思,“铁做之事,非为师所长,去也无益,他日若有徐寅力所能及,某定不推辞!”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徐寅以为自己过来是想请他帮自己去管理铁做的吗?王延兴不敢多想,只能就着徐寅的话头答道:“如是,延兴先谢过夫子!”
说完,又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便告辞出来,王延兴脑子里却还是没想明白,徐寅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按照他最初的想法,他总觉得徐寅会说:你的确不是读书的料,不过能多炼些铁出来给农民打点锄头、镰刀,也对得起你老爹为官的清名了……
从州学出来,准备转身回刺史府,却听到后面有人叫唤,回过头去,竟然是孟咸。
“长求唤某,可谓何事?”王延兴有些奇怪地问道。
却不想,孟咸长拜,说道:“某听闻衙内欲为泉州兴铁做事,孟咸不才,愿追随郎君左右。”
你小子是吃了傻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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