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凤混浊的眼珠中突然精芒四射,一按圈椅扶手,身子拔地而起,空中迎
上李荣攻势。
「蓬蓬」声音不绝,拳掌相交之势惊人,只闻一声厉喝,空中纠缠的两道
人影倏忽而分,落向两边。
高凤回落之处仍在圈椅之侧,单手一拍椅背,整个圈椅迅疾飞往桥下。
椅子甫一落地,李荣的身子便斜斜坠下,「哐」的一声,宛如李荣自己坐
下一般,正正端端坐入椅中。
椅中李荣两眼紧闭,面如淡金,一声不响。
暗影中闪出数名东厂番子,领头的正是子科掌班常九,向着高凤躬身问道:
「高公公……」。
高凤摆了摆手,「带他去见刘瑾吧。唉,何苦如此啊」。
唉声叹气之中,高凤弓着身子缓缓步下了小桥,独自远去。
西江米巷。
长街静寂,数人凌乱的脚步声更加清晰。
随着轿子小跑的几名太监,连声催促轿夫:「快点,快点,咱们得速速赶
到锦衣卫,百里奔这头是第一拨,可别出了岔子」。
几名轿夫连连应声,加快了脚步。
一阵急促的琴音突兀响起,有如金鼓齐鸣,人喊马嘶。
「停轿」。轿中人突然道。
轿子落地,轿窗旁伺候的太监将戴义小心扶了出来。
另一个太监讨好道:「干爹,不知哪的冒失鬼敢在您老面前聒噪,儿子去
料理了他」。
戴义摇了摇头,侧耳倾听。
琴音忽地由高转低,渐趋平静,零零落落。
扶着戴义的太监谄笑道:「想那人也不敢在干爹面前卖弄,咱们还是快快
赶路要紧」。
戴义露出一丝苦笑,「垓下伏兵俱至,杀机重重,还往哪里去?」。
「有……有埋伏?」。小太监悚然大惊,张目四顾,「在哪儿?有多少人?」。
「只此一人,便已尽够」。戴义此时倒还笑得出来。
「干爹知道来人是谁?」。
「能用瑶琴将一首琵琶大曲弹奏得如此动人肺腑,惹人遐思,
天下间舍却雷长音不做第二人想」。戴义面上全是赞赏之色。
「东厂二铛头」。他的干儿子们却没有戴义般的养气功夫,个个面如土色。
「东厂有埋伏,我们怎么办?」。
「咱们的算计漏了,干爹您得拿个主意呀」。
戴义闭目凝思,张目道:「你们走吧」。
「往哪儿走啊?」。几个干儿子哭丧着脸道。
「哪里都行,就是别回宫里,王公公此局输定了」。戴义沉声道。
「干爹,您老同我们一起走啊」。戴义的干儿子倒还有几分性情。
戴义摇头,「我若要走,咱们一个都走不了」。
「干爹……」几个义子跪下乞求。
「走吧,干爹这艘船沉了,没必要再搭上你们」。戴义话语中透着苍凉,
循声向琴音处而去。
几个干儿子狠狠磕了几个头,起身四散。
一间小巷内,一身青衫的雷长音轻轻拨弄着膝上瑶琴。
「雷兄好雅兴」。戴义笑容满面,一如在延禧寺抚琴品茗般景象。
「长音谢过竹楼先生」。雷长音带着几分愧疚。
「雷兄琴音示警,给那几个孩子一线生机,该是在下向雷兄道谢才是」。
戴义笑道。
「谢先生没有让长音为难」。雷长音低首抚弄古琴,似不敢与戴义直视。
「琴音如魂,曲透人心」。戴义依然在笑,「适才琴音在金戈铁马之中透
着二分无奈,三分不忍,在下如斯同感,岂能教雷兄难做」。
雷长音不语。
「雷兄也勿要自责,戴某与那几个孩子绝不是你的对手,垂死挣扎,非我
所为」。
雷长音不觉改了称呼:「戴兄是在下的知音」。
戴义哈哈大笑,「能得雷长音引为知己,此生足矣」。
笑声渐收,戴义道:「戴某还有不情之请,望雷兄应允」。
雷长音道:「戴兄请讲」。
「今夜之后,戴某不知还有无机缘聆听仙音,请雷兄为戴某试操一曲,未
知可行?」。戴义眼神中尽是期盼。
雷长音不答,十指挑勾抹按,一曲应手而出。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戴义抱膝而坐,合拍高
歌,无思无虑,其乐陶陶……。
御马监。
张忠的面色被幽幽烛火映得忽明忽暗,更显诡异。
「张公公,这旨意咱家可是为你讨来了」。徐智手捧一卷黄绫圣旨,昂然
而进,洋洋得意。
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堆满笑意,张忠起身作揖,道:「徐公公勿怪,
苗公公不在此厢,在下虽说代管御马监,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不得不谨慎些」。
「明白,明白」。徐智大度地拍了拍张忠肩膀,「你的功劳,王公公那里
都记得,今夜之后,那个」代「字便该去掉咯」。
「那就要靠王公公还有徐公公您栽培了」。张忠阿谀着塞过去一张银票。
「哟,这是作甚,不是见外么」。徐智老脸上菊花绽放,由着张忠将银票
塞入怀里,才慢悠悠道:「好说好说,过几年,便是进司礼监也是一句话的事」。
「一切拜托您老了」。张忠深施一礼,有些为难道:「徐公公也别嫌小的
多事,这圣旨能否借过一观……」。
「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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