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气壮地指责她大哥不关心她为她加衣添衫……
她调皮弄湿了画言的古籍被追着教训,罚抄,冰天雪地和三哥打雪仗打到了假山上,对着画言伸手拉她下来时小心翼翼地无辜发问,“今天是捕头?还是姐姐……”……
她为贫民劫了蕃国进贡给朝廷的镖车,她直,侠义,却也认定的事情倔得不肯回头……
她重遇庄盛夏,被强行撕开多年的真相而崩溃大哭……
我遭追杀时,她为护我而不要性命……
无论她,多么能出幺蛾子。
我以为啊。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已经是生命里再习以为惯不过的日常了。
我的沐萱,衙门的庄五妹,就应该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可爱。
她在那年初秋时分突然出现,走进了衙门,然后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进我心里,我无法控制自己地关上了心门,不想再将她放出去。
我意识到这些的时候,真是又惊又喜,我迫不及待地与画言说,画言提醒我若是想好,就不要再久等。
可她推门而入,下着极大的决心想要去寻回娘亲,以释多年心事……
我想等她打开心结。
我习惯了,包括衙门里每个人都习惯了宠着她由着她惯着她。
所以她说要留在云家,我说好,如果你想回,大人来接你,回家……
回我的家,去见我娘,娶你,让它成为你以后的家。
这后半句话,我咽了回去。
在真的做到之前,我不想作无谓承诺。
可我不知,那一刻自己不屑许下的承诺,自此便再也没有机会作了……
后来她在我怀里大口吐着鲜血,拧着她好看的柳叶眉蓦然地笑,“子陵哥哥,嫁给你太难了,世不太平不成家,平定天下之事,我终究是帮不上忙了……”
听到这话时我的心都要碎了。
不敢相信那是自己曾经说出的那么不可理喻的混账言论……
我极不愿在这时对她表明心意,无论我多么认真,一遍一遍说着喜欢,都会被她当做是其言也善。
她在我怀里离开的那一瞬,我觉得半边天都塌了,眼前漆黑一片,说不出是胸口哪里的地方痛得几近窒息,我抱着她,不敢相信,不知所措。
处理好丧事后,我在房里空坐了许久,好像上一刻她还在这间屋子里缠着我教她读书练字,又好像下一刻她就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颗小脑袋来对着你坏笑……
画言推门进来,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由着她动作,心里很空,很痛,空的麻木,却痛得痴缠。
她将手帕递过来为我擦了擦满目的狼狈,我抬起泪眼模糊的脸,忽然想起,有人曾承诺我元宵时节会将绣帕赠予我手……
我下意识地伸开手掌,空荡一片,不见丝线。
你说送我绣帕,在哪里呢。
人世都有一报还一报之说,若说沐萱是我的劫,那画言便是我的报。
她随我来衙门后,衙门上下和良辰县百姓尊她敬她,各地匪贼霍乱都怕她惧她,远近大小官员欣赏她,我的各个老师都喜她宠她。
秦老师那时问我,你把你的柽儿借给我……
我无言苦笑,说即使是我的柽儿,我也做不了主啊。
那时她立于我身前,说出的话,让我一辈子也无法忘怀。
她说,“老师有求,画言自当全力以赴。”
“但师兄刚刚经过这次事情,便是一个提醒,他虽受皇上圣宠,却也树敌良多。”
“老师,您的身边有很多再优秀不过的门生,而师兄身边,只有我。”
“柽儿自小孑然一身,识得师兄后来了衙门,如今这衙门里都是我想保护的人。”
“承蒙老师厚爱,柽儿不愿意为老师锦上添花,但若有一天老师需柽儿雪中送炭,柽儿必定万死不辞!”
她那并不宽阔的肩膀上,担着千万斤重的责任。
我忍不住别过头掩饰自己止不住湿润的眼眶。
上天带走了我的子晴,却又送回了一个画言。
她这一生尽是清苦。
我原以为,带她回来是为她安定,却不想成了她珍而重之以命相护的牵绊……
她心怀天下,一心助我成就太平盛世。
她心怀一人,得来的却总是自以为是。
她心疼铃兰,绝手成全。
她自知命不久矣,还要尽最后之力换所有人太平。
没有人知道她那一身的武艺是如何那般行云流水,没有人想过她下刀剖解尸身时是如何拿稳的刀具,没有人问过她父母何在家中几亩田地……
甚至我带她离开,她不愿衙门弟兄伤心难过,都未曾敢告诉过任何人原因。
她向来事事处处力求尽人心意,只是最后她唯一无能为力,只对了一人残忍。
画言啊画言,你何以对师兄如此残忍呢……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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