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停止了。范九又摸了摸她的身体,冰凉僵硬。
几个时辰前,世上最美的天堂曾离他只有一步之遥,却在转眼间被打得粉碎。
范九一遍遍地抚摸着那具伤痕累累的躯体,望着外面的天空,世界在他的眼中忽
然陌生起来。
这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在这之前,范九从未怀疑过自己会有时来运
转的一天,这也是支撑他活下去的惟一信念。然而昨晚改变了一切,他突然发现
这世上的一切都不属于他,本该属于他的也会被无情地夺走。上天似乎是在刻意
地嘲弄他。
以后该怎么办?是继续忍受这种生活吗?经历了昨晚之后,他已经无法再在
庆丰立足了。当然,他可以再换个地方做工,但就这样便宜了这帮杂种吗?就这
样便宜了这帮毁了自己即将到手的宝贝的杂种,然后在屈辱中死去吗?
他当然想报仇,但是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庆丰的掌柜虽然不是什么权势人,
但捏死他还绰绰有余。这时在眼角的余光中,他瞥见被踢到了墙角的蜡烛,已经
熄灭了。这柴房非常容易被引燃,幸亏昨晚下了大雨,否则这柴房一被引燃就会
造成连环大火。对,烧了他的这间客栈!这是最好的报仇方式。
一想到烧,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那是家乡的一个传说:如果一个男人
死了妻子,那么如果他割下自己的yáng_jù,放在妻子的嘴里,再将尸体火化,来世
他们就可以再为夫妻。但是没有一个男人有勇气去实践这个传闻,包括那些海誓
山盟,恩爱无间的夫妇们。因此在家乡这常被女人们当作用来论证男人靠不住的
铁证。
「好吧」,范九苦笑道,「那么就让我来验证一下吧,反正早死早超生。大
丈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感觉到了一点豪气在涌动。他已经了无牵挂,生与死对
他而言此刻已毫无意义,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话,那么,他就可以早些与苏婷婷
来世再见了。那时,也许他就不必再用这样的下劣手段,而是和和美美,白头偕
老。当然,他们不会孤独地离去,他要搭上整个庆丰。太阳已经出来了,晴空万
里。得益于杭州城里四通八达的下水道,整个城市已经抖干了身上的水珠,只要
一点火星,就能引发足以燎原的烈火。
范九爬向那截蜡烛,把它紧紧抓在手里,又从草堆中扒出了被胡乱丢弃的火
折,还有一把柴刀。他带着这些东西,爬回到苏婷婷的尸体身边,吹着火折点燃
了蜡烛,把它放在自己的右手边,然后,他咬着牙奋力骑到了苏婷婷的身上,捏
开了她的嘴,扶着自己的软软的yáng_jù,塞进了苏婷婷的嘴里。这张嘴本来是应该
充满生气的,此刻却僵硬地任他摆布着。当范九把柴刀搭在自己yáng_jù上的时候,
柴刀冰冷的锋刃使他犹豫了一下,然而一想到无望的今生和可能美丽的来世,他
便再也没有迟疑了。当剧烈的疼痛从下腹升起的时候,他抑制不住地从喉咙中挤
出一丝痛嚎。
他从苏婷婷身上翻下来,丢下柴刀,不顾下身还在疯狂地流血,用左臂把那
具已经不能感觉的身体抱在怀里:「来世,我们找一个最美的地方相遇吧。」
范九轻轻念着这句话,摸过身边的蜡烛,扔在了柴草垛上。
(3)(正文开始)
北京,2oo7年2月1日,凌晨1点15分,丰台区六里桥。
漫天的爆竹声震撼着古老而年轻的城市,夜空中红光闪动,映照着空空荡荡
的街巷。六里桥一带是丰台区流动人口最密集的区域之一,居住在这里的人以打
工者居多,此时绝大部分早已回乡过年,本地的居民更不会在大年夜上街游荡。
平时喧嚣如沸的大街此时就像被抽空了水源的河床,毫无生气。偶尔才有一两辆
车疾驰而过,消失在夜色中。
在这样的时候,脚步声就显得格外清晰。李伟一边走一边听着自己的皮鞋跟
与地面碰击发出的笃笃声,一边深深地呼吸着清冷的空气。这里太冷,太冷了,
和家乡过年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这里没有汤圆,没有米酒,没有年糕,没有香鱼,
这一切已经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五年。
但让他最难以忍受的是——没有亲人。
亲人,也已经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五年。在这个北方的城市里,只有过年时
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和家乡是一样的,所以每当过年时,他都会在大街上闻硝烟
味,这样就不会太想家。
五年前,他怀里揣着一张假身份证和两千块钱,扒在一列货车上偷偷来到北
京,在这之前,他是山村里一名优秀小学教师,工作突出,家庭和睦,受人尊敬,
更受人羡慕,而且那时,他也不叫李伟。
但当那个秘密暴露以后,他便失去了这一切,像惊弓之鸟般东躲西藏,最终
辗转来到北京。凭着出色的能力,他混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成功地隐匿在一千
三百万人的潮流中,但是那个秘密却始终折磨着他,五年来,他甚至不敢给家里
打一个电话,寄一封信。
也许,这一生他都将失去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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