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当景雪荫刚从大学毕业分配到文化厅的时候,庄之蝶已是《西京杂志》的编辑了。一张新的办公桌放在了他的办公桌的对面,以会议室改作的作品编辑室就塞满了五个人。作品组组长钟唯贤,却唯一能领导的只有庄之蝶。一名老编辑是同钟一块进文化厅的,都是大学生,自然不服钟的指挥;一名是比庄之蝶早来二年的李洪文,机敏精灵,能言善辩,曾经为钟当作品组长出过力,钟却认定了他是小人:君子易处,小人难交,对自己有过恩惠的小人更难交,处处也就让他;另一位姓韦是个寡妇,正与严副厅长谈恋爱,钟是不好领导的;而景雪荫呢,厅长早年正是景父的部下,一来就不叫厅长叫叔叔。钟唯贤的一个兵就只是庄之蝶。夏收时派庄之蝶去郊区支援农民夏收;地震时命庄之蝶去参加街道办事处组织的救灾队;早晨上班提开水;晚上下班关门窗。五年的时间里,庄之蝶在这里度过了他的青春岁月,虽然为他们对他的轻视、欺辱而痛哭过,咒骂过,但他自离开了这里,却觉得那是一段极有意义的日子,尤其令他终生难忘的景雪荫,现在回想起来,那简直是他人生长途上的一袋干粮,永远咀嚼不完的。十二年过去了,厅长还是厅长,杂志还是杂志。那个韦寡妇已早作了严副厅长的夫人,调任了另一个部门成为处长。景雪荫也弃文从政,提升为厅里的中层领导。而钟唯贤,永远也没出息的老头,他既不信李洪文,又离不得李洪文,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击败了承包了三年杂志、在经济上一塌糊涂的上一个编辑部班子,他出任了新的主编。庄之蝶赶到那座熟悉的大楼上,自然是不停地与碰着的熟人打招呼,一推开还是那间会议厅改作的编辑室,所有的编辑都在里边,每个人都拿了一条裤衩在抖着看。猛然门被推开,收拾不及,见是庄之蝶,李洪文就叫起来了:“哎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一件就给你了吧!”庄之蝶说:“这是干什么呀,一人一块遮羞布!”一个面孔陌生的人就走过来和庄之蝶握手,说:“庄老师你好,我是王鹤年,写的,你给我们厂的产品提提意见吧!”李洪文说:“刊物整顿之后,业余作者都给刊物拉广告的,鹤年写得不错,他们厂是街道办的小厂,他拉不来广告,就送大家一些他们的产品。这是防性病裤衩哩,有性病治性病,没性病防性病。”庄之蝶说:“这倒适合于你,我只需要的是壮阳裤衩。”说得大家都笑了。钟主编笑得脸缩成一团,形如核桃,直卸了眼镜擦眼泪,说:“之蝶,你过来,我这里给你攒着好烟的。”就拉开抽屉,取出了一个纸盒,里边满满地装了香烟。十多年前,庄之蝶开始抽烟的时候,就特意给钟唯贤做了个大纸盒,因为业余作者来送稿,首先是要敬编辑一支好烟的,钟唯贤不抽烟,常是谢绝。庄之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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