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晃脑的忽悠我:“陛下虽仍昏迷,但脉息渐强,昏迷乃是失血过多,受伤过重所致。”
这世上最喜欢骗人的就是大夫。
我觉得石清眼神闪烁,胡子稀疏(被我拨的),这些话没一句能信,很想把他送进天牢去陪陪护国将军与各位王爷,饿上两顿也许他就肯说实话了。
被田秉清给死命拦住了。
宫人再来报,德妃几次求见陛下皇后娘娘被拒,悬梁寻死,被宫中侍人拦了下来。
我此刻最恨听到“死”这个字,闻言大怒:“她要想死,就别拦着,你们只须预备好了发丧之物。”
前来禀报的宫人面色煞白,匆匆磕了个头退下去了。
我余怒未消,千头万绪,多少事都堵上门来,我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觉得,自己是毫无悬念的离不开躺在龙床上的这个男人了。
有谁的一生之中会毫无缘由的与另一个陌生人的命运不可避免的联系到一起,他痛时你也痛,他受伤垂死挣扎,你也一蹶不振,形如末世将至?
红着眼睛将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看过,再次坐在勤政殿的水晶帘后,我再无耐性与这帮迂腐到脑子打结的臣子们饶舌,揪出奏折上因为皇后垂帘监国而骂人最凶的几个,当堂拖下去打了一顿板子,又夸奖了几句此刻仍然坚守岗位的礼部尚书等人,没有在朝堂风云之时人云亦云,只做好本职工作,特别强调陛下看重的臣子当如是。
这番杀鸡儆猴,敲山震虎收效甚佳,除了御史台几个硬骨头还在死抱着母鸡司晨亡国之兆的傻念头,大多数臣子们都收了瞎胡闹的心思,循规蹈距的各司其职了。
我回到重华殿,摸着皇帝陛下的脸庞非常的忧伤,“从前我心里其实一直非常看不起自己,总觉得自己没本事,纨绔,瞎胡闹,偏又不知道忠孝节义,天字第一号大混蛋,如今我却觉得,朝堂上那些平日表忠心的臣子,关键时刻扯后腿,可比我混蛋多了。”
“陛下,如今我相信你慧眼识珠玉了。”我真心诚意的夸他。
慧眼识珠玉的陛下如今厌恶朝政,也许也讨厌跟朝堂上那帮反复小人打交道,所以才死活不肯醒来面对现实?
我俯在他耳边向他保证:“陛下你放心,朝堂上那些反复的小人,扯后腿的混蛋们,还有御史台那几块硬骨头,我都会陆续打发了他们去见先帝的。”
这样你总愿意醒来了吧?
田秉清含着两泡眼泪,跪地磕头不止:“娘娘,您不可如此大开杀戒啊!”
他居然偷听我与皇帝陛下的悄悄话……我恨不得将他也发落出去,若非皇帝陛下少人照顾,他恐怕这会已经在天牢里面吃斋念佛了。
院判大人则一脸怜悯的瞧着我,大约表达了“这个妇人已经得了失心疯了……”之类的意思,他凑上来想要给我把脉,被我避了开去。
他与其怜悯我不如怜悯他自己的胡子。
第二日里我如常临朝,河西的税赋河东的灾,江南的水患塞北的悍匪,这天下间熙熙攘攘,好似就没一日消停过,我觉得荒谬不已,这些人与事,与我何干?
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中,与我最亲最密者,难分难解者,不过一人耳!
假如他不在这世上……想一想也是剜心刮骨的痛……
下朝的时候,娥黄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一张小脸白到泛青,满眼含泪,只张口道出“陛下”两个字,便是泪眼如瀑。
我从前一直觉得上苍待我就算不厚,但也不薄,如今才知,原来最坏的结局在这里,在转角之处,浇下一盆冰水来,从头到脚将我浇了个透心凉,腔子里一颗心也恨不得刹那停止跳动,就此死去,不知生离,不知死别,化尘化土,无知无觉。
脚步踏在长长的宫中甬道之上,一路飞奔,身后一串惊呼声与脚步声在我耳边渐渐消失,整个世界暗了下来,逐渐变成了洪荒异界。曾经做过的旧梦又回来了,我赤足一人飞奔在一个荒凉的世界,不知来处,亦不知归处,只有拼尽全力的奔跑……奔跑……
重华殿的宫人以泪洗面,我一脚踏进去,腔子里干疼,这时候才发现,想要说一个字,何其艰难?
一步步挪了过去,田秉清与师尊立在龙床前面,见得我似乎都被吓了一跳,我从他们中间挤了进去,眼前视线一阵模糊,似隔着水雾,一切都是模糊的。
我拼尽了全力,想要应付扑面而来的急风骤雨,可是命运这条河里风高浪险,前途叵测,就算是拼尽了性命,依旧不能快快活活的度过这一生。一生是这样的漫长,想要的从来握不住,我指着凤朝闻咬牙切齿,泪落如瀑:“你这个骗子……凤朝闻你这个骗子……”
田秉清扑上来惊叫:“娘娘,这是大不敬!娘娘!”
我一脚踢开了他,也不知是腹痛还是心痛,反手抹了一把泪,惨然而笑:“大不敬?人都死了还需要敬吗?
“凤朝闻你竟然敢骗我与你共白首,却又抛下我,好——你等着,等我下了黄泉来与你好生算算这笔糊涂帐!”
师尊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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