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琥珀色的鹰眼中,波澜隐隐。
半妖之身,封印之血——
*
天枢宫。
有那么一刹那,整个山岭有如天塌地陷般猛烈动荡,震得山中鸟儿吵闹着扑翅高飞,也惊得林中休憩的走兽陡然大叫狂奔。
正陪在天枢老人身旁打坐的方梧桐与白华在这一阵猛烈的动荡中猛地睁开了眼,方梧桐更是大惊失色跳起了身,着急忙慌地问天枢老人道:“师父!这个动静,这是,这是——”
方梧桐急得连话都说不好了。
天枢老人却是连眼都未睁,就像什么动静都没有感觉到似的,只是平静地微微点头,道:“极乐之地的封印,破了。”
“怎么会这样!?”方梧桐不可置信,双腿一虚,竟是要直直跌坐下来。
“师姐。”白华此时也已站起身,扶住了身形虚晃的方梧桐,面色凝重。
方梧桐有些愣愣地看看白华,然后又转头去看依旧平静淡然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天枢老人,急切地问道:“师父你不是说这极乐之地的封印不会被破的吗!?”
“梧桐你记错了,为师从未曾这般说过。”天枢老人终于缓缓睁眸,“为师只是说,只有那个人尚未出现,极乐之地的封印就不会破,而今看来,那个人,是出现了。”
“什么人?”方梧桐秀眉紧蹙,“哪个人?”
“阿蘅。”就在这时,白华替天枢老人回答了方梧桐的问题,“一个名叫阿蘅的女子。”
方梧桐将眉心拧得更紧,面上是深深的不安与不解,“哪个阿蘅?师弟你在说什么?”
“师父与师姐你我二人说此事的时候,想来师姐是未有将这话入了耳。”白华面上没有任何不耐,他的面色虽然凝重,语气却总是平和的,“师父曾言,极乐之地的封印可谓无坚不摧,纵是无念真人前往都不会动得了那封印分毫,可若一个名为阿蘅的女子出现,那无坚不摧的封印便会化成一张薄纸,轻触即破。”
师父说的无错,而今看来,那个名为阿蘅的女子出现了。
“为什么会这样?”方梧桐咬着唇,不能相信,“那可是关乎天下生灵存亡的封印!明明无坚不摧,却又为什么在一个女子面前不堪一击!?”
天枢老人抬眸似是无奈地看了愤怒的方梧桐一眼,然后竟是无奈地笑了笑。
方梧桐更气,“师父!如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为师不笑,梧桐你这是让为师哭呢?为师这都一大把年纪了,你还想让为师哭呢?”天枢宫老人又笑,方梧桐气得直跺脚。
只听天枢老人又道:“梧桐啊,这世上的事情,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也最是难解的,莫过于情之一事,你这么问为师,你让为师又怎么回答你?”
方梧桐眉心紧拧。
天枢老人却是没有再看她,他稍稍垂下眼睑,亦感伤亦叹息道:“山索加这会儿是不在了吧,再见阿蘅,他把自己整丢了吧”
方梧桐觉得天枢老人的反应很奇怪,她还要再说什么问什么,白华这时却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这会儿什么都不要问了。
方梧桐默了默,然后点了点头。
他们各自看了天枢老人一眼,而后转身离开了。
就在他们跨出门槛时,只听天枢老人轻轻叹息了一声,怅然的,沉重的。
出了屋后的方梧桐与白华两相沉默地走了一会儿,方梧桐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抬起头来看向白华。
白华在看到方梧桐扬起的脸时,他愣住了,随即有些慌忙道:“师姐你这是怎了?怎的突然就落泪了?”
方梧桐在流泪。
只见她嘴唇抿得紧紧的,泪从眼角流下。
“师弟,大师兄三师兄还有四师兄他们”方梧桐声音有些哽咽,“他们是不是回不来了?”
白华没有回答方梧桐的问题,他稍稍沉默后抬起手,用手背替方梧桐轻轻擦掉了眼角的泪,温柔道:“师姐还是笑着好看。”
方梧桐一瞬不瞬地看着白华,幽幽道:“师弟你对谁都这么温柔很不好的你懂不懂?”
白华的手微微一顿。
方梧桐拂开他的手,自己用手背擦掉了脸上的泪,待她将手放下后,她的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只听她沉声道:“如今已经是三个封印被破了。”
“嗯。”白华收回手,沉沉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连师父都认为无坚不摧的封印都被破了,师弟你说,我们守得住吗?”方梧桐又定定看着白华。
“我不知道。”白华微微一笑,“不过,守不守得住,我们都要守不是么?”
“是啊”方梧桐也笑了,浅笑中有坚定也有怅然,“生也好死也罢,我们都要守着,守到我们守不动为止。”
“对了师弟,我突然想喝酒,你陪我喝酒怎么样?”方梧桐忽然笑得像个调皮的小姑娘,方才那个落泪悲伤怅然的人好像不是她似的,“好呗好呗?”
“好。”白华温柔浅笑,点了点头。
该来的不该来的,终究回来。
愁也过喜也过,何不及时行乐。
*
南云梦,望云观。
元祁道人座下唯一弟子怀雾正推着轮椅上的元祁四处走走,正到一个下坡路,整个云梦山突然一阵地动山摇,仿佛天倾地陷了般,震得怀疑身子一个不稳,生生跌坐在地,同时轮椅从他手上脱松,直直往山坡下滚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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