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还是自己和娘亲在西梁城开小酒馆的时候,有一日来了一个满身酒气的疯老头,眉毛胡子都白了,进来就要了三大坛酒,也不要下就菜,就那样咕咚咕咚干了三坛子酒,抬腿便要走。九篱拉住他要他给钱,他左摇右晃地站都站不稳,眯着眼睛笑嘻嘻地冲九篱打了一个特别响的酒嗝,嘴里吐着沫子,大声说,没钱。没钱?九篱看着老头一副有恃无恐吊儿郎当的模样,心里又急又气,原本自己身子不好,每逢天气转阴转凉,浑身的骨头都在疼,娘亲为这带她背井离乡,看大夫治病,却始终没什么起色,后来听说有人见过怪医陆大士近些年出现在这极西蛮荒一代,这才砸锅卖铁带女儿来到西梁城。西荒本就是贫瘠之地,再加上边疆这几年硝烟四起战火连天,小酒馆的生意就更不好做了,今日又倒了霉遇到这老泼皮,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九篱本想着让他用物件偿了酒钱,可上上下下一打量,除了他腰上的酒葫芦和一身破衣服外,这老头也没剩下啥了。九篱吸了一吸鼻涕,转念一想,他一个疯老头,自己一个人流落蛮荒也是可怜,于是压抑着一腔怒火委委屈屈无比酸楚地说:“叔啊,你看这战火连天的,谁的日子都不好过,这酒钱我就不要您的了。但是吧,我求您别再来了,我没有爹,如今和我娘背井离乡来这西梁,实在没什么钱,倘若我家还有一点财力,都万万不会让您空着手走的。”九篱说到这,内心是真的酸楚,娘为了她变卖家财典当了首饰,四处奔波劳苦,如今可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九篱低下头,用满是补丁的袖子揩了揩眼泪,无比歉疚地抬起眼对白胡子老头说:“叔,带一葫芦酒走吧,山高水长,您一个人保重。”说着就去接老头的酒葫芦。
老头依旧笑眯眯的模样,却伸手截住了九篱的手腕,一扣一压握在掌中,小眼睛并不像之前喝醉那般迷离,变得炯炯有神起来。他端详了九篱许久,看得姑娘心里发毛:“丫头啊,我老陆头说这三坛酒白喝你的可不成,这三坛酒,换我传你一身医术如何?”
九篱当时就怔住了,他说他是谁?老陆头?莫不是怪医陆大士?传闻怪医陆大士嗜酒如命,平时昏昏沉沉一副老疯子的模样,唯有喝了酒才给人诊病,疗效出奇的好,最主要的是,普天之下还没有他治不了的病。九篱呆愣片刻,忽地回头冲伙房拼了命地大叫:“娘,娘,我们有福了,陆大士来了,陆大士来了!”陆老头皱着眉头松开九篱,用手捂着耳朵,满脸嫌弃:“臭丫头,你喊什么喊,老夫的耳朵都被你喊聋了。才三坛酒我就收你为徒,我怎么觉得这么亏啊。”
话音未落,九篱已经抱着葫芦蹭地跑出去好远,口里嚷着:“不亏不亏,师傅您老放心,咱这儿美酒管够。”
老头笑眯眯地坐在破烂的长凳上满意地捋着胡须哈哈大笑,一双小眼睛眯缝着,看着不远处笑靥如花的少女,颇为满意地点头。就这样,在那段九篱自以为要绝望的日子里,她拜了师,学了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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