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应唐律,官员可享三日休沐,富贵家族的祭祀礼仪甚为繁琐。邀月楼允许部分舞优们享一日探亲假。
莲香和她姐姐便回家探亲了。崔绾绾一个人在园子里无精打采的闲逛,心里闷闷的。她的家人,是最远的吧?若在一个时空,纵使山高路远,也有相见之日。可这样跨越几千年的相隔,再见,是永日无期了吧?!
长安城外连续几日飘着如丝春雨,沾衣欲湿。城外京郊一处较为偏僻的墓园,扫墓的人并不太多,只有少数几辆马车停在路边。墓园里,陈上师携白薇在一处简陋的墓碑前,摆上几样祭品,并一壶薄酒,焚香祭祀。二人俱皆神情悲戚,白薇跪在墓前磕头,已是满面泪痕,哽咽不语。
“薇儿,你切莫过于悲痛伤身,你娘亲泉下有知,也不忍见你如此。”陈上师扶起白薇,慈爱的劝解着。
白薇颤着身子站起,半晌方止住哭泣,拿帕子试了泪痕,两只眼睛已经红肿,不复往日的灵动模样儿。陈上师怜爱的拍着她的肩膀,微微的叹气。
待心绪平复,白薇哑声说道:“薇儿虽名为婢子,上师待薇儿实则如亲生女儿一般。上师顾念与我阿娘往日的情分,薇儿却感念上师疼爱之恩情。只恨薇儿资质鲁钝,未能在乐舞一途上有所建树,负了阿娘和上师的期盼。今日在阿娘墓前,薇儿更是愧疚难以自抑,不曾想让上师忧心了,是薇儿之过。”
陈上师闻言嗔怪道:“你这孩子,体贴伶俐,就是心重。你思念亡母之心,又何过之有?况我与你娘亲本是手帕交,对你理当照拂。”又缓和语气说道,“要说起来,是我没照顾好你。当年你娘亲的资质也属上乘,你遗传她的样貌儿身姿,本是个难得的苗子,却不想小小年纪出一场意外,再不能修习乐舞。并非你有负我的期盼,倒是我,愧对你娘亲......”说到后来,语调悲凉。
“上师言重了,是薇儿命薄,无此机缘,于上师无尤。”白薇忙劝住了,“上师,天色不早,我们也该回城了。”一边说一边扶着陈上师往墓园外走。候在一边的一个粗使仆妇忙举了一把油纸伞送过来。白薇接了伞,扶着陈上师上了马车。
春雨浸润过的城外车道略有些泥泞,马车行驶的并不快,可听到车轱辘的吱呀声。车厢内,陈上师靠坐在锦垫上,与白薇说着闲话。
“薇儿,前日你父亲有信送来,许是上了年岁,身体有些许疾恙,想你回去瞧瞧。”闲话的空儿里,陈上师说完这句,拿眼看着白薇。
白薇听完并不言语,只垂头咬着嘴唇,面色有些红胀,两只葱白似的手也轻轻抖了一下。
陈上师轻叹一声,说道:“薇儿,我知你有心结。只是,你身为子女,自当尽孝。当年,你父亲也是不得已,你嫡母素来容不下你娘亲,你自小儿的模样儿便像极了你娘......你父亲,一来忧心你,二来也是遵你娘亲的嘱托,将你托付于我。这些年来,你父亲虽未曾来探视,也未曾接你回家,然他时时托人送些衣物钱帛,信里也对你颇多挂念。”顿了一顿,又道,“这些年,我也托人打探过一些,你嫡母和长兄越闹越不像话。你父亲的日子,只怕也是诸多不顺意。他今次的信里,还提及,已为你物色了一门好亲事,望你能嫁得良人,往后能和和美美过日子。”
“他十年来未曾尽半点抚育之责,这会儿却要来给我说亲事,我必不肯应的。”白薇的情绪有些激动,语音里带着颤抖,“我就侍候上师一辈子,不嫁人!想我阿娘一片痴心,为了他放弃乐舞,嫁他后却是早早撒手人寰......”
“薇儿,切莫偏执。”陈上师又伸手轻抚白薇的肩膀,“你娘亲与你父亲,当年确是倾心相许,无奈你父亲已有家中长辈做主许下的姻亲,你父亲也是无奈,虽说只能纳你娘亲为妾,却待她不薄。你娘亲,是因病没了的......”
“阿娘风华正好,为何突然就病了?还一病就病没了!阿娘没了后,我在家里备受欺凌,父亲竟全无办法。六岁那年,我好好儿的在家中花园游玩,却摔成重伤昏迷,幸得及时救治,也还是养了三个月才算好了。我伤好后哭诉于祖母与父亲身前,言说我是被人推倒所致,却无一人信我,嫡母更借机责罚,说我不仅生性愚顽,竟还诬赖家人,不知悔改,以家法鞭打于我......那个家容不下我,父亲也不能护我,方将我托于上师门下。我本也想承阿娘之志,潜心于乐舞,熟知,那次一摔,竟落下病根儿,每每旋转几下便觉头晕作呕,再也不能习舞......薇儿此生已心冷,惟愿尽心服侍上师,以谢上师抚育之恩。”白薇已然痛哭失声。
陈上师将她搂进怀里,拍着她的背,也忍不住流眼泪。待她哭声渐渐止住了,方才劝道:“薇儿,你心里的苦处,我都明白。只是,你如今也大了,既已不能入乐籍,总是要嫁人的。我视你如亲生闺女,也不忍见你辜负大好年华。因不能栽培你学乐舞,我至今抱憾,若再耽误你的亲事,日后九泉之下,我也无脸见你娘亲了。”说罢,又是几声叹息。
白薇已坐直身子,垂着头,不哭也不语,木木的听着陈上师说话。脸色已褪去红胀,转为苍白,两只手死死攥着帕子,似要将帕子拧出水来。
陈上师见她的模样儿,又添几分心疼,微微叹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马车停在邀月楼后院门口,白薇先下车,回身扶着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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