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娘在哭。
搬家这么多次,娘叹了无数次的气,只有这一次,一直在不停地哭。
所以从搬来开始,她就拼命地拾柴,捡牛粪,往大人也不敢去的后山跑,只
为运气好时能摘到的蘑菇。要不是都说再深的地方有吃人的妖怪,她一定连那阴
森潮湿的山谷,也下去探遍。
早上出门,左眼皮就一直跳,田生挺高兴,想着是不是能找到几株值钱的草
药,多换几个铜板,可转了小半个山头,背后越垒越高的,还是只有柴火而已。
再绕就到了其他村妇洗衣服的小溪,她不愿过去听人嚼自家的舌根,背后的
东西也确实不能再多,性转身往家走去。
为了不与村人碰面,田生没走那条踩出来的羊肠小道,而是放下了卷起的裤
腿,趟着野草灌木隔开几丈远往家走去。
走了没多久,就听到几个大嗓门远远聊着什么越走越近,应该准备去溪边洗
衣的村妇。
田生没兴趣听她们乱扯,把肩上的藤条往里拢了拢,反手取下一根木柴开路,
加快了脚步。
她生下来手腕就比普通孩子灵活许多,娘总担心她是不是关节少了骨头,花
钱请大夫看过,都说没事,才稍微安下心来。平时不觉得方便,这会儿挥起木柴,
倒是格外顺手。
林间虫鸣鸟语,自然盖不过乡野鄙妇的粗亮嗓门,田生不想听,仍有话音硬
是飘进耳朵里。
不用干的这么绝吧?那娘儿俩无依无靠的,还能搬去哪儿啊。她家的丫头
整日连口饭都吃不饱,还累死累活的满山跑,挺不容易的。
那也不能脏了咱们村儿啊。
就是,只不过是让她搬家,又不是要把她浸猪笼,有什么绝的。
要怪就怪她孩子爹,搞大了肚子就连个影子都不见咯,丢她一个妇道人家
拖着娃娃,受人数落不说,还穷的要命,看那病怏怏的模样,保不准下一次就病
死在田头了。
赶紧让她搬吧,死在咱们这儿,忒晦气。
她人其实挺好的
好个屁,找野男人生了个野种,就是个骚婊子。再让她多待个把月,非把
你家老赵勾到她屁股后头不可。
就是可怜她娘儿俩,唉。
这不赖咱们心肠硬,她要是好好的一家三口搬来,还能有这样的事嘛?
听孩儿爹说,他们说完走的时候,她坐在桌子旁边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明
明想哭,可就是一点眼泪没掉,手上攥着个破蜡丸子,可别是失心疯了吧?
啊哟那可得赶紧洗完衣服回去把我家的老二老三叫回家,别往她家那
边去了
声音越走越远,渐渐听不清了。可听清的这些,已经足够。
看来又要搬家了。田生眨了眨眼,叹了口气,把背上的柴火稳了稳,迈
开了步子。
心里确实不痛快,但田生不哭,这地方她还没呆多久,没什么感情,而且,
她要是哭,娘看见了会难受。
她不想看见娘难受,这世上,再没什么比娘重要。
远远地,田生就看见家里的屋门没关,不知道是不是娘已经开始收拾起了家
什。
走近了,她突然觉得不对。破破烂烂的篱笆墙里,怎么会这么安静?她的耳
朵一向好使,以现在的距离,屋里头就算只是有人坐着喘气,她也能听到点动静。
田生战战兢兢的把柴火放在墙角,屏住呼吸,一步一步走向屋门。
然后,她就看到了她的娘静静的低着头,双眼突起,微分的嘴唇中,吐
出一截青紫的舌尖。
屋子很旧,也很破,房梁不知道是不是撑不住一个成年女子的体重,向下陷
了一截,让田生的娘,脚尖离地只有几寸,几寸而已。
只不过这几寸,却是阴阳相隔的距离。
田生的目光一寸寸的往下挪,最后停在娘的脚下,那里掉着一颗蜡丸,属于
那个她只知道姓,也从来没见过的爹爹。
手脚发冷,浑身的血液仿佛被一下子抽空,田生想尖叫,可发抖的下巴根本
打不开嘴,她想转头跑开,却不知道该跑去哪里,该去叫谁帮忙。
这诺大的人世间,竟找不到除了娘以外的,任何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水光盈满了田生带着几分稚气的眼睛,她咬紧了下唇,抬起黑瘦的胳膊用力
擦了擦,那几分稚气,连着那些眼泪一并消失。
田生捡起那颗蜡丸,小心的收进怀里。她走到娘的尸身前,伸出细细的胳膊,
想把娘托起来,从那环成一圈的裤带里解放出来。可娘变得比平时生病沉得多,
她折腾出了一身大汗,娘依然悬在房梁上,静静的,一声不吭。
一个路过的村民可能是好奇屋里的响动,远远隔着篱笆往里看了一眼,跟着
倒抽了一口凉气,尖叫着跑掉。
片刻后,这间简陋的屋子便被村民们团团围住。
天哪,她怎么就想不开了。人活着,比什么不强?
丢下田生这么个孩子,以后她可要怎么活哟。
真是的,有什么不可以好好商量嘛,乡里乡亲的,谁能真把人往死路上逼
么。
七嘴八舌的话音中,几个汉子皱着眉上来帮忙放下了尸身。
胳膊腿都已经僵硬,娘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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