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守疆卫国的心不容他松懈,所以一家子至今仍留在西南。这次是因了二郎陆元庭,才特意来聚上一聚。
不过元赐娴想,照大周如今蒸蒸日上的势头,再有两个年头,阿爹也该能放手滇南,回来养老了吧。
众人在门前杵了一晌,跟在小圣人身后重新入府。
元赐娴落在后边与兄嫂叙话,问阿爹阿娘怎么还没到。
元钰解释说,阿娘来时,半道听说陆老夫人正在广化寺里头给元庭求签条,所以过去看一看。阿爹想春寒料峭的,不放心她一人,便也同去了。
不多时,一对亲家果真有说有笑一道回了,一见圣人不由一惊,忙赔罪说不知陛下圣驾光临,请恕来迟。
瞧满屋子人都杵着,郑泓有点不高兴,说:“朕可不是来扫你们兴的,在外头是君君臣臣分得细致,到了老师府上,你们就叫朕少做一天皇帝成不成?”
陆时卿笑笑,说就别都僵着个身板了,叫陛下也难得松快一日。
于是一家子便其乐融融吃起小元庭的百日宴来。起始都还拘谨,后来才当真不把郑泓当大佛贡了,屋子里活宝一对对,一顿团圆饭也吃得满堂大笑。
等宴毕,午后日头暖融,郑泓提议去院子里玩五木。
众人作陪,陆时卿和元赐娴一边,窦阿章与陆霜妤一边,元钰与伽斛一边,配好后,问陛下要找谁一边。
郑泓想了想,把本想跑去睡午觉的小元姝揪了过来。
桌案边,几人一道轮流抛掷五木,一边听郑泓说:“老师,这次来,除了给元庭贺百日,我确实还有桩事想跟您说说。”
旁边都是自家人,陆时卿叫他直接讲。
他便说:“我想把大周的都城迁到洛阳来。”
众人齐齐一讶。陆霜妤和伽斛下意识看向小元姝,想陛下不会真是瞧上小女娃,都要冲冠一迁为红颜啦?
倒是陆时卿很平静,没表现出意外之色,反倒问:“您说说看缘由。”
郑泓侃侃道:“一则长安那边,原先的西北贵族已经扎根颇深,世家大族很是跋扈,迁都洛阳,是为取悦东北出身的官员,平衡朝局。二则现如今,长安这地域愈发易受干旱影响,每年总有缺粮时候,从外地供应谷物也非长久之计,且耗资巨大。若换作洛阳,凭借这里复杂的河渠网,将会便捷数倍不止。我这次来,还打算亲自去河道附近瞧一瞧的,如若可行,便要将这事计划起来了,老师您看呢?”
陆时卿淡淡一笑,露几分欣慰笑意,肯定道:“您放手去做吧。”
陆霜妤和伽斛对视一眼,悄悄摸摸鼻子。哦,敢情是她们妇人之想了。
不过,陛下当真没有那个意思吗?
瞅着因困倦打瞌睡,身子一歪一歪,直往郑泓胳膊上靠的元姝,俩人陷入了深思。
最后还是郑泓见元姝撑不住眼皮,挥挥手说散了散了,然后跟兄长似的领她去睡午觉。
元赐娴在后头暗暗盯着,确认小皇帝没进到元姝闺房里头才放心,回来路上碰上元臻捧着本兵法书去找元易直,大概是好不容易逮着外祖父,这小子想虚心求教了。
她觉得好。兵法这东西,虽然她和陆时卿也能教,到底是没有阿爹那等身经百战的水准。他们陆家的孩子,父亲退隐归退隐,自己却不能身无长物,来日大周再遇风雨,还得靠他们拿肩膀去扛担子。
刚好元赐娴也想跟阿爹阿娘叙话,便陪了儿子一道去,只是到了元易直客居的屋子,刚欲敲门,却突然听见里头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下意识止住脚步。
元臻也是个贼的,一看阿娘这般,立刻缄默,连喘息都不出声了。
元赐娴是觉得奇怪,这大好日子,团团圆圆的,里头怎么有叹气声,就压低了身板,悄悄贴耳去听。
接着,她听见阿娘说:“今早与亲家母在广化寺,见她一心向佛信卦,我倒又想起那桩事了。当初子澍和赐娴合了个凶卦,亲家母至今不知情,我瞧着怪难受的,总觉得对不住她……”
元赐娴呼吸一滞,紧接着听阿爹道:“当年因了这凶卦,本想延迟婚事,哪知子澍这般坚持,先帝又如此性急,等咱们与亲家母再见,木已成舟,元臻元姝都出世了,还能怎么办?你也别执着那些了,这么多年了,瞧子澍好好的,哪有半点被赐娴克着的模样?”
元赐娴搁在门边的手微微一颤,刺出一丝响动,里头马上传来一声低斥:“什么人?”
元臻见状,忙给阿娘打个手势,示意她快跑。
她点点头,一脸“交给你了”的表情,迅速溜走。
等元易直出来查探,外头便只剩了元臻一人。
元赐娴跑得急,没留意前边拐角,脑袋里嗡嗡嗡的,满是方才阿爹阿娘的对话,“砰”一下就撞上了那头来人。
幸好不是别人,正巧是陆时卿。
看她老大不小的人了,在他跟前还总活得莽莽撞撞,他及时接住她,扶牢她的肩膀,往她身后瞧瞧,问:“有鬼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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