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凡虽然讨厌曹管事,可也不想用那些刑具,何况若是真用乐刑,身上难免留下痕迹,到时六大书吏追问起来,这曹管事再趁机反咬一口,说证词俱是刑讯之下乱说,倒也有些麻烦,便道:“那么按你所说又该怎样?”
那狱卒得意地嘿嘿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包裹来。旁边几个狱卒看了,脸色也有些发白。
那狱卒将包裹放在灯下,缓缓解开。杨凡只见那包裹中横七竖八插了二十余把各式小刀,另有锤子凿子锯子等物。倒是件件锃明刷亮。
杨凡奇道:“不知这些派什么用场?”
其余几个狱卒笑道:“这文屠又要卖弄了!”
那叫文屠的狱卒笑道:“小人幼时也读过些诗书,曾读到《庄子》中有一篇养生主,其中有一个故事叫做庖丁解牛,说的是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
杨凡前世读高中时也曾学过这篇文章,虽不甚了了,也大致明白,道:“我倒也读过,说这庖丁解牛相当的厉害,一把刀用了十九年依旧很是锋利。”
那文屠从桌子上拿起一壶酒来,咕嘟咕嘟全都喝了下去,眼中露出兴奋的神色道:“小人初读这一篇文时,对那庖丁也是极为佩服,当时便拎了刀出去找牛,未曾想牛尾巴还没摸到,却已给踢了两脚!”他说着上前两步,杨凡见他走路一瘸一拐,显是那左腿是瘸的。
文屠嘿嘿笑道:“后来小人既给牛踢瘸了腿脚,那便绝了读书的念头,后来在这儿谋了个差事!从那时起,我就瞧不起那庖丁了!”
杨凡再笨,也听出了个大概,忍不住脊背发凉。
文屠又道:“天地之间人最贵。那牛虽然身子胖大,到底是个畜生,这身子的构造可比之于人差得远了。”
他忽然围着曹管事绕了两圈,眼睛盯在曹管事身上。
那曹管事给他盯得毛骨悚然。那叫文屠的从二十余把小刀中间抽出一把最小的,道:“人这身子最是精巧不过,让人着迷!”将那小刀贴在手指肚上,在曹管事脖颈上轻轻滑动。
曹管事只觉一阵阴凉之气从脖颈上直冲顶门,一眨眼的功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自从进了这监狱中便一直大骂,此时却再也骂不出口了。
文屠望着曹管事,眼神中竟然露出一种温柔的神色,低声道:“我唱个曲给你听听好不好?”
他也不待曹管事说话,伸出手指弹着那刀身,唱了起来。唱的是:“人生一口气,身罩一张皮,见钱眼开何须提?眼前有色自神迷。人生多少苦?零落总成泥!小小刀儿手中提,先割你的肉,再剜你的鼻,骨头离了肉啊,肉儿离了皮!三魂七魄俱分离,方知刀下有神奇!”
杨凡见这人眼神淫邪,也忍不住打个机灵,他虽然打定主意要严刑逼供,却也没想学什么人体解剖,正想训斥这文屠两句,让他退下,却不想那曹管事两腿一软,一交坐倒,颤声求饶道:“杨班头快救救小的!你要小的往东,小人绝不敢往西!”
杨凡倒没料到歪打正着,一点刑也没用,这曹管事已然吓得堆了,眼见那曹管事两腿之间咕咕流出一股腥臭难闻的黄汤,敢是吓尿了。
那文屠见曹管事竟然这么快就招了,叹了口气,懊恼道:“可惜我这几把刀,又没一展神威的机会了!”
杨凡冷笑一声,叫狱卒取来了笔墨纸砚,那曹管事便趴在地上,杨凡说一句,他写一句,在这供词中招认是自己见财起意,于夜半之中偷盗了杜大官人经营的当铺。这曹管事是个极狡诈了,见了杨凡前前后后这一番作为,便知他打定主意要与宫贤过不去,也不待杨凡张口,便主动在供状上攀附宫贤身有怪癖,最喜偷盗云云,果然并无半点违拗。
那几个狱卒按着曹管事按了手印,将供词呈给杨凡。杨凡看了看忍不住想笑,这次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没办法翻这一桩铁案,忽然心中一动,冷笑道:“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不法情事隐瞒?还是一起说了吧!”
那曹管事嘴唇动了两动,显是犹疑不决。
杨凡点点头,那文屠欢天喜地地又去拿刀,那曹管事见了,忙叫道:“杨班头且慢,小人说了便是!”
他正要继续说下去,忽然门外脚步声响,一人急匆匆赶到,杨凡回头看去,认得是冯书吏手下小吏。
那小吏道:“奉了冯书吏手令,这曹丹盗窃当铺一案,犹有许多疑点,明日冯书吏自来过问,在这之前,任何人不得难为曹丹!”
杨凡哈哈一笑,挥了挥手中那张供状,道:“些许小事,何必劳烦冯大官人?小人一早已经审问明白,这贼骨头也已签字画押,承认了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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