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先生开始还想找出每根石柱间的差异之处,他看出上头的刻饰不尽相同,却又有着紧密的关联。好比这只柱子上,有只十分醒目的带冠禽鸟站在树梢,再下一只柱子,会发现牠已经展翅飞到云中,再往下,牠正準备停至低处一根枝桠上,接着,另一只较小的禽鸟出现在牠前方,冠鸟仰颈跳起求偶舞来,后边相邻几根柱子消失了冠鸟的蹤影,再下一根柱子,却又赫然在一堆树丛间,看见守在窝旁的冠鸟,巢中有颗石卵。
能历经千年不为风雨蚀平,足见白石坚硬,光是想像一根石柱就不知要耗去多少年的心血,眼前石柱又何止百数。然而再多的辛劳,到了如今,已没人能够得知这群工匠是谁名谁,只留下无法言语的石雕,供后世景仰敬叹。
总算看到出口就在前方,柳先生长长吁了口气,言道好像已经走了挺久,但石大叔回道,曾经有人量测过,这里总加起来,和下方环绕水池的青石廊其实是差不多长的。
此话令人觉得难以置信,但双双姊却点点头,「闭着眼走,是差不多吧。」
江公子模模糊糊哦了一声,双双姊狠狠拐了兄长一肘子,「我功夫真没废好吗。」
稍早沉滞的气氛总算又活络起来。
她问疾哥哥是否真是如此,他回她,「回程我背妳,妳可以自己数。」
虽然声音不大,但也没刻意放低,前边双双姊抬手捂住耳朵,嘴里喃喃念道,「我没听见,我没听见。」
正当岚儿害臊不已时,紧跟在父亲身旁的男孩也转过头,盯了下她和疾哥哥交握的两手,抬起手指往脸颊刮了刮。
羞羞脸。
男孩嘴型如是道。
疾哥哥却不急不徐拉起她的手,贴至他胸口前,她不解仰脸瞧向他,正好看见他也无声对男孩说了两个字,我的。
***
步出曲廊尽头,灰穹之下,山顶好似被巨斧硬生劈出了一方平台,白砖铺地,边缘桃林环绕,中央基石层层堆砌,高如小丘,小丘左右两侧斜面上,各刻有一只巨大凤鸟,展翅扬羽,腾舞云间,在丘顶上,一座玉白庙殿矗立,高丈许,宽不逾三十步。
先前在下方都没碰见其他游人,在这里倒是遇见了,不是正背对着他们,手脚併用,攀爬那每阶都达膝高的陡峭石阶,便是站在顶上阶缘,愁眉苦脸地往下看。
石大叔劝一行人在下头看看便好,双双姊轻鬆一笑,「可以的,这里有哥哥、白哥哥,还有我在,那有上不去的道理。」
岚儿抬头望向那神庙,从这里只能见到高大的半圆门洞,据石大叔解释,神殿是露天的,并不像其他庙宇有神像存在,四方门洞接连浮桥,通往的只是中心一方天台,天台上仅有一月石,月石并非由人力雕成,而是一块形似人型,和成年男子差不多大小的澄澈晶石,虽然不大,据传千年以来,无人能移动半分,宛如与底基结为一体。
石大叔还想再劝,原本静悄悄的男孩突然出声,「我不要上去。」
一路交谈,得知柳先生是南方人,趁这回带妻子返乡探亲,顺道来这处名胜游览,眼看男孩执意不肯爬梯,柳先生面露为难,岚儿指着桃林前一座白石亭,「不然,我带他去那边等你们。」
怕柳先生介怀,岚儿又道,「其实我也走不动了。」
疾哥哥也陪她留下了。石亭原是一座井亭,只是井底已被石板封住,并无泉水。看着远处似乎不费什幺力气就踏上好几阶的双双姊,反而是周旁的人比本人都还要紧张,「疾哥哥也去帮忙啊。」
腰被人自后方环了上来,男子手掌交叠覆至她腹上,下巴抵着她头顶,淡淡回她,「不需要。」
前边男孩见到他们亲暱的举动,皱皱鼻子,又低下头,继续踢起脚下的叶子。
她推推他的手,他双臂反而束得更紧,只能静静依偎在他怀中,看那亭外飘落未止的缤纷花雨。
风,愈渐冷了,当空中开始降下点点绒雪,男孩哈啾一声。
担心男孩着凉,解下披风要给男孩,男孩不肯,却又一直打喷涕,倔强的脾气让岚儿有些好笑,眼见雪有愈下愈大的迹象,却迟迟等不到众人回来,只好麻烦疾哥哥去找。
他把她原本挂在臂间的披风抖开,重新披回她身上,对坐在井口边上,频频抹鼻涕的男孩,第一次开了口,「愿不愿意帮我照顾她一下?」
男孩飞快抬起头,一大一小彼此上下对望,然后男孩努努嘴,点头,「可以,可是好麻烦,快点回来。」
岚儿呆了呆,不很明白发生了什幺事,可疾哥哥只是回给了她一个含笑的眼神,便大步走入飞花漫雪中。
还在愣愣的,男孩在后方发出不耐烦的哼哼两声。
她回头,男孩拍拍身侧宽厚的石井栏,示意要她坐下。
她走过去,併坐到男孩身旁,露出微笑,「谢谢。」
男孩仍是哼哼做为回应。
两人一时无话,只是盯着亭外飘雪发起呆,或许是太过安静,男孩坐没多久便又浮躁起来,一下踢脚,一下转身改朝井内侧坐着,蹭着蹭着,便突然跳下井洞中。
岚儿被他吓了一跳,幸好石井封口不深,男孩站在里头,还能露出肩膀以上。
她忙要拉他出来,男孩却指着还算宽敞的井壁,「有图案。」
她并不在意什幺图案,可男孩坚持要她看,天色昏暗,又那里能看清楚什幺,只能模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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